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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孝炎捋了捋胡子:“老夫对岐黄之术虽只是略有涉猎,但是看个脉象还是可以胜任的,大长公主尽可放心。”
大长公主的一颗心终于落在了实处,如释重负,喃喃念道:“定是我那儿子与儿媳在天之灵保佑,不忍让这孩子……”嗓音中已带了哽咽。
提起蒋氏夫妇,两人都沉默了下去。半晌李孝炎道:“蒋家满门忠烈,可敬可佩。当日在建宁,若非勇安伯身先士卒,率军阻敌,只怕我大殷早已亡于逆贼李敬先之手。”
大长公主闻言收了面上哀色,竭力平稳了声音,昂首道:“他是蒋家儿郎,国难当头岂能畏缩不前?为国捐躯,九泉之下也无愧祖宗天地!”
李孝炎肃容道:“老夫代天下苍生,拜谢高义。”说罢站起来,拱手深深一拜。
大长公主没有避让,挺直腰杆受下。这一礼,是代亡夫亡子所受,他蒋家担得起!
被她抱在怀中的蒋知秋似乎不满大人们冷落了自己,突然拱拱身子,咕哝了两声。这一下动弹,却是霎时冲散了满室悲壮的气氛。大长公主低下头,满怀怜爱地望着小孙儿:“等这孩子长大了,定然也是个不输于父亲的骁勇将军。”
李孝炎笑着颔首。他回头看了眼床上假寐的蒋凝秋,道:“那老夫就不多叨扰了。”
大长公主忙欠身:“不敢再烦留老太师。”又忽地放轻了声音,“城外,还是……”
李孝炎只是摇头。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伸手去拿米汤。李孝炎一拱手,又像来时那样,悄没声地走出去了。身后传来大长公主的自言自语:“奇怪,往日都抢着要吃,这会儿怎么又像是不饿了……”
李孝炎从外屋出来,便见两个少年站在几步开外。个子稍微高的那个穿一身天青色常服,玉簪束发,腰间一枚环形玉佩。面目清俊,气质温润谦和。稍矮的那个一身玄袍,头顶金冠,戴一条明黄腰带,袖口、下摆与腰带上都绣着龙形暗纹。五官略有些阴柔,神情却是颇为凌厉。两人见李孝炎出现,拱手齐声道:“夫子。”
李孝炎颔首:“殿下,世子。”
这两人,一个是永昌帝嫡长子,太子周迟;另一个是他的伴读,豫国公世子谢擎深。两人都是永昌六年所生,如今一十四岁,谢擎深大周迟九个月,是他的嫡亲表兄。只听谢擎深问道:“夫子,蒋家姑娘如何了?”
周迟瞥他一眼,话里夹枪带棒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一个人、一条命的死活?”
谢擎深好脾气地劝他:“殿下,她是大长公主的孙女,算起来也是您的表妹。”
周迟嗤了一声。
李孝炎答:“蒋家千金已然无碍。”又看向周迟,“先前没来得及细问,殿下今日去面见圣上,可有得到任何旨意?”
这句话正戳中了周迟阴阳怪气的根源,他忿然道:“旨意?父皇只会抱着母后的灵位哭哭啼啼,孤去问他,指不定他还想问孤呢!”
说话间他别过脸去,不让其余二人看见自己眼中的恼恨与羞耻。想当年□□马上打江山,武功定天下,四方俯首,万国来朝,是何等的威风气派!谁又能想到,三百余年后,他的不肖子孙们竟然连帝都都守不住,丧家犬般四下逃窜,落得一个被围困在孤城之内,忍饥挨饿的处境?
他那父皇温吞软弱又毫无主见,原本就不是个做皇帝的料,只因为是嫡长子,才被硬生生推到了那个位置上。如今被无数人觊觎着怀中玉玺与大好头颅,整日担惊受怕。面对那个人时,周迟心中总会生出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情来。想到这里,少年太子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些沮丧。
“殿下。”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周迟抬眼,谢擎深正看着他,神情温和坚定。“殿下不要忘了,这城中除了我们,还有日夜守在城头的万余军士,和献出房屋粮食,容我们栖身,助我们拒敌的众多百姓。圣上深居县衙之内不曾露面,殿下却经常在外走动,若是这等表情被臣民见了,也会随着丧失信心。”
“世子所言甚是。”李孝炎赞许地看了谢擎深一眼,暗道这个太子伴读的位置真是选对了人。“圣上两个月前发出诏令,想必各地勤王之师已相继动身,不日便会抵达此地。李敬先、赵之问、钱保等人身受皇恩却胆敢叛变,此等悖逆狂徒岂能动摇我大殷国祚,必将自取灭亡。”
周迟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重重点头:“孤明白了!”
李孝炎欣慰颔首。谢擎深也道:“夫子说得对。旁人暂且不说,我父亲得到诏令后,定会即刻……”
一声苍凉悠长的号角声打断了他的话。三人顷刻间色变,周迟耳朵最灵,喊道:“又是北面!”
谢擎深已经跑开。周迟叫道:“孤也去!”才奔出两步,却被李孝炎一手扯住。
“夫子!”他半是恼怒、半是不解地回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老者神情凝重,语气严肃得不容他半点反驳,“太子乃国之根本,不能轻易涉险。请让世子与老臣代劳!”
“夫子你年事已高,怎能……”
李孝炎抚须长笑:“当初是老夫请百姓们帮忙守城的,如今战事告急,若是退缩在后,岂不让天下人笑话!”说罢,竟是以完全不似古稀老人的速度大步去了。
“唉!”眼睁睁看着两人先后离开,周迟忍不住用拳头狠狠砸了下墙壁。他眉头紧锁,在原地团团转了几圈,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眼前一亮,向着县衙快步走了。
谢擎深一路疾奔,却是先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屋子。他三两下扯去身上锦袍与佩饰,自床下翻出一身粗布衣服迅速穿好,再沾点了灰,胡乱抹在自己的脸和手背上。做完这些,他才又出了门,朝北面城门飞跑而去。
等他到了城门,惨烈的攻城战已经开始。城墙上喊杀声震天,鲜血顺着破碎的砖石流下,缓缓渗入缝隙之中。城墙下面也是一派紧张,数十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扛着横木死死抵在城门后面,以防敌军破门而入。妇孺老幼聚集在两侧阶梯处,将拆除房子所得的石块木头源源不断地递送上去。
“平安贤弟!”谢擎深在人群中一扫,很快发现了他要找的目标。
被喊到的是一个身材瘦削、衣衫朴素的少年,正跟着大伙一起向上传递滚石檑木。谢擎深走到面前,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皮,语气毫无起伏地问了句:“来了?”
说话间,趁着双手忙活的间歇,他用袖子擦了把额上滴下的汗水。脸颊上的尘灰也被一并抹去,露出了一副现今还未完全长开、但假以时日定然俊逸无双的容貌。
如果蒋凝秋站在这里,她一定会失声惊叫出来。
这个少年的五官轮廓,竟隐隐带着她梦中那惨烈死去的男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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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若只如初见
谢擎深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平安郎的少年是在半个多月前。
那时他们已被叛军困在了这座小城里。甫一入城,李孝炎就带领百姓们拆去了大多数的房屋,以备敌人攻城。可一路随行的禁卫营加上原本城中守军也不过一万六千人,与收编了不少流民、号称二十万的湘川军比起来,可谓差距悬殊。
叛军的首脑、湘川镇抚使钱保在围城之初就放出话来,若是皇帝肯向天下宣布禅位,并交出定国玉玺,他可以保证城中的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
钱保十分得意于自己的好运。李敬先占领了帝都后只知享乐,丝毫没有察觉到逐渐靠近的巨大危机;潞南镇抚使赵之问据守潞江天堑,和豫国公谢羽的军队狭路相逢,正厮杀得不可开交。唯有他一路北上长驱直入,恰巧截到了逃亡的皇帝,并将其成功逼入漳州境内的这座孤城。
然而,向来怯懦的皇帝在紧要关头却是出乎意料的顽固。空等十日毫无所获,又接到了有勤王之师正向这边赶来的消息,钱保恼羞成怒之下命令攻城,城破后无论男女老幼贵贱,一律杀死。惨烈的攻防战就此展开。
好在钱保本人也不是个精明的主帅。他时刻惦记着可能会攻打过来的勤王军队,不舍得动用自己的嫡系,只肯让新近收编的流民们前去攻城。身为大殷最精锐部队的禁卫营看到这种程度的敌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却也被激起了极大的斗志。敌人的短视让人们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线生机,几番交锋下来,竟是以数量极低的伤亡为代价,牢牢守住了四面城关。
可惜上天并未提供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