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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见掌柜面上神情平静至极，眼中却带丝寒意，他不禁心中微冷……自己掌柜可是，从没有这样过！
这伙计再不敢有丝毫怠慢，当下赶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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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章 玉惜君子
屋内无人，王博当即取信展目看去。
他紧皱的眉头一松，接着轻舒口气……他看到了信纸左侧，又一个不起眼的标志，这就表示大人他，安然无恙。
王博微微一笑，开始读信。
……
弟思兄久矣。
自年关拜别至今，再见秋寒叶枯，早逢添衣时节。是以弟，日前命人制狐皮短襟两件，其一托老管家为兄长奉上，已闻送至。
弟心由是稍安。
窃闻兄长身安体健，亲属一向俱安，弟心更不尽欣然。
犹记少时弟性顽劣，不听长辈良训，失足落水得兄拼死相救之情。
一如此时深秋水冷，当火落水呼救之际，他人皆惶然无措。唯兄，不及一虑，便着棉袍纵身入水来救！
弟得上岸，兄却浮水飘去……自那灵火立誓，若兄得生还，弟必终生侍为父兄，以报相救大恩！
若兄逢难，兄长亲人即为灵氏尊长，趋奉侍养当是终生之事。
时至今日，对兄长亲属，弟亦如当时心情。
非灵氏势穷，弟只望时时与兄长相聚，可见兄长亲谈面语，实为灵火多年之愿……
……灵火无能之辈，致祖宗千年基业一夕而散。
想那事至今已十有余年，弟无颜以对众人，常感心中惭愧凄苦，若断翼飞鸟复坠深谷，其无望无助凄凄孑然之意，久已无人可会！
幸有兄长这般，义高志坚之贤良相助，性烈善谋之猛士效力，灵氏方可残喘至今。
我灵氏诸多英豪，暗里相会之时，常论复起之事。
然形势所迫，我灵氏虽多雄杰之辈，纵有凌云壮志，惜未得施展之机。
今灵火入大人麾下，时机已至，方敢有此微言对兄长禀之，望兄一观……
……如上所禀，大人所能，实为天下万民之利，更是灵氏复起之机，弟于此无一字虚言！
灵火已继为银叶镇长，以弟观之，大人更有识人之能，兄长若投银叶，当得善用。
然弟知此抉择，与兄志向有别，兄长亦有家人牵绊，灵火何敢强求？
是以在此和盘托出，兄长毋须兼顾私情而背己身志向；兄长亦可不入银叶，灵火欲见兄长复有自由之身，此弟长久之心愿。
兄长不舍灵火，十年若一日，矢志助弟。兄地厚之情，火无以报之，每含泪感之！
兄本高洁贤士，若另有所取，亦是明哲之举。十余年间，兄携我灵氏，若龙处浅滩而无振翼之所，枉费才学久矣。
若一日展翅，兄必为神龙，傲然翔于九天之上！未知那时，兄长大恩，弟何时可报？
灵火于此，厚颜相求。
若兄念及往昔相处情谊，便如兄长看顾我灵氏一般，请助大人一臂之力……
……如前所言，此行诸人身份，皆已向兄长禀明，如何决断，但凭兄长之意。
若幸得兄长投大人，则自今日，火与兄再无主从之义；唯兄长恩德，弟时刻挂怀，无时或忘。
自兄见此信起，世间再无灵氏一族，只余银叶麾下灵氏一家。
灵火既入银叶，当为大人求贤。
大人初立，力单势薄，然观大人之能，但凭己身之力，异日崛起之势，亦不可挡。
大人之术，上应天时可立国争雄，下顺众意当百姓得益！
大人待人多诚，率性多真，能用人长而容人短；大人从善如流，弃虚就实，行事果断明决。
德才智贤者，勇烈沉雄辈，得入大人麾下，必可尽展其能。
以兄长大才，玉惜君子，必得重用；兄内修己身，外济苍生，定有荣名传世！
灵火求兄长相助，亦是弟之私心。
火心中之夙愿，便是兄长安康，远胜弟之安康，兄若得富贵，弟感同身受。
兄作何诀择，弟皆欣见……
……
王博读信时，脸色变幻不定，眼中只觉微涩，身子更是不觉轻轻颤抖。
他深吸口气镇定下来，面上又露出了一丝笑容……王博不由记起了那次事情……
秋风飒爽时，河满枯叶间，灵火失足滑入水中，自己当时脑中便已空白，竟是直接跳河，拼力把这小子顶了起来……随后才记起，自己也是不大会水的。
现今想来，也是有趣。
自己被河水带出数里之远，说来也是幸运，脑袋竟被块石头卡住，连口鼻都在水面之上……能被人救回活到了如今？这不能不说，是苍天有眼。
王博下意识举手，抚摸自己鬓上疤痕，嘴角露丝带些暖意的微笑，随即轻轻摆头。
自那之后，灵火无事便拉上自己，到那块大石附近玩耍的……犹记得当时两个少年，相对立誓：此生此世，相扶相助的。
想到这里，王博不觉失笑出声，随后觉得不妥，再度失笑却慢慢收敛……
再后来，灵火直接找人，把那石头搬了回家……当时阖家上下，对此事实是哭笑不得，一时传为众人谈资。
岂料数日后，一名老石匠仔细端详过石头后，竟说这可能是块儿玉料……众人自是半信半疑。
终是架不住彼此心中的好奇，于是招人解石后……里面真有一块不算大的玉石！
众人对此啧啧称奇，都道这小主人搬颗儿石头回家，都是玉石！
后来这玉，做了两件手链后，灵火与自己一人一件。
王博想着，轻抚腕上玉珠，再也抑制不住面上笑容……
那时两人同在学堂，那老师得知此事，摸着自己头顶道了句玩笑：君子近玉，玉亦有知，惜君子也。
那小子听完，就拉着自己又去了河岸，再度立誓：君子惜玉，玉惜君子；此生此世，相扶相助……
这也是方才信中，他提上这句玉惜君子的缘故，大人终究是……还是想，想让自己留下来的啊！
王博将信缓缓收起，重新装回信封，置于桌面正中。
随即他站起，对着书信恭敬行了一礼。
只见其轻语：“大人啊，我王博至今已四十有三……自少小立志振兴灵氏，辅佐大人后，虽成商人，然此初心未敢忘却过丝毫！”
“今日小人心中虽有疑惑，可这却是大人志向所在，是以同为王博之志……小的，从未想过，去违背大人之意！”
“能够与大人一起，那生就生，死就死，又能怎样？留便留，又如何……”
王博说着便是一笑，眼中不觉泪落，他再次向桌上信笺施了一礼，随即拿起这信，来至屋中一角……角落里，有盏油灯发着微光，驱散着这里的小小阴暗。
他把信凑到灯芯火苗上，看着它烧了起来……
“小七，进来。”王博坐在桌边，唤了一声。
门外这伙计，原是王家买来的小童，打小儿伶俐。
王氏一众僮仆，平日里叫他王七黑，简称小七……所以叫这名儿，只因这伙计左小腿肚儿上，那天生的七颗小黑痣儿。
王博见他能言善辩，于是平日里便让他去前门迎客。
小七听得掌柜招呼，不敢怠慢，伸手推门进屋。他先看了一眼王博面色，随之反手关门。
“掌柜的，小的人笨口拙，方才……”小七走上前来开口求饶，还没说完，便被王博打断。
“我问你，门口送信的客人，有几人哪？”
“啊……有二十多个，总数大概有三十人。”小七微微一顿：“不过身上的装备精良着啊！比起城中小人所见过的军队，都要强上一些的。”
“哦？”
“骑着马的，应该有二十人，装束齐整着呢！而其他人，除了那递信客人，都佩着铁家伙的……”小七努力回想着，说道。
王博点头，这情形看来，是与大人信中所言无误：“你去叫几个人，准备这些客人的茶点，不可再出差错！”
小七心中一松，答应后欲要出屋，不料又被叫住。
“小七你，也跟我多年了，你一向伶俐……知道这事该如何应对的吧。”王博面上平静，突然淡淡说了一句。
小七心里一颤，回身噗通跪倒：“掌柜的，小的虽是低贱，可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若没有王氏收留，小的又如何活到现在，您的恩情小的一直牢记心底……方才之事，方才到底有什么事？小人如今全都记不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