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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相遇、相爱、相别、相离,最后在一起。
    也许连上苍,也听到燕煌曦那一声沁血含泪的嘶喊:
    为什么天要诛我,地要灭我,我们不过是相爱了!
    曾经,天要诛他们;
    曾经,地要灭他们。
    他们的愤怒,他们的悲痛,他们的绝望,如滔天的烈火,如奔腾的江河,如喷发的岩浆……
    可是直到一切归于静水流深,他们才依稀悟到,那一场场灾难背后,早已隐伏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幸福。
    常人难以想象,也着实无法看见的幸福。
    幸福是自己争取的。
    有时候,幸福甚至需要以命相搏。
    因为这样得来的幸福,才最真实,才最有价值。
    不经历如许多的磨难,他们如何能心意相通?如何能灵魂相锲?如何能面对之后将要到来的重重考验?如何能引领这个庞大的国家,甚至整个乾熙大陆,走向光明?走向强大?
    瑶儿,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更加坚强;
    煌曦,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更加勇敢。
    当两个孤寂的灵魂于茫茫人海中相遇,那一刻爆发出来的,惊撼世界的力量,才是真正,爱的力量。
    朝阳带着湿漉漉的薄雾,从地平线下升起,朦朦初光洒在那一对男女身上。
    燕煌曦睁开了眼,却没有动。
    耳中,有她均匀的呼吸声,像影蜂的翅膀一般轻轻颤动。
    看着那碧蓝的天空,他不由圆了圆唇形,轻轻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身为天子,他却从来不信天,也从来不信命,平生唯有这三个字,方是最真诚的,比他登上祀坛,跪在祖庙之中,更真更诚。
    谢谢你把她送到我身边。
    谢谢我们的流年相遇。
    谢谢你……终究肯成全,肯放过,肯赐我们的爱,以一线生机。
    的确。
    的确只是一线生机,而他们终究凭着这微弱的一线生机,努力着将希望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成就如今的——天下。
    瑶儿,这个天下是我的,却也是你的。
    没有了你,纵有天下,对我燕煌曦也全无意义。
    殷玉瑶已经醒了。
    并且醒了很久。
    但是她一直没有动弹。
    燕煌曦在心中说的那些话,她字字句句,听得无比清晰。
    却没有感动。
    只是一种宁静,一种空明。
    如果一对男女的感情,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那么说与不说,做与不做,甚至连眼神都不需要,单单是对方一丝心念的流转,另一方都能极其敏锐地察觉到,并,视之为自然。
    你以真心待我,自然能看到我之真心,倘若你并非以真心待我,则我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真心。
    便是不蒙尘的心,不搀杂任何一丝俗念俗意之心。
    真心。
    便是你打万丈红尘中过,于名利场中颠扑,可是当喧嚣淡去,沉归夜色寂寂,也无法忘记的那些人,那些事,便是你的真心。
    自古以来,名利权势容易得,真心半个也难求。
    倘若寻寻觅觅间,得着一颗真心,如何能不捧在掌中,含在口里,甚至,时刻以命相护?
    若我的命是你的,你的命也是我的,又何须别的言语,修饰扭曲?
    启程之时,刘天峰等人都发现了燕煌曦与殷玉瑶之间的古怪,那就是,他们两人,都比来时沉默了许多,即便有时候燕承寰与燕承宇哭闹,夫妻二人也总是很有默契地,一人去哄一个。
    刘天峰先是心里惴惴,想着昨儿个这两人还好好地,不会今天又闹什么矛盾了吧?可是冷眼细瞅着,又着实不像。
    傍晚时分,队伍已至青芫郡,刘天峰领着人清扫驿站,伺候燕煌曦与殷玉瑶入内休息,又亲自让人备办了酒饭,送入厢房内。
    及至饭罢,刘天峰奉茶,终是忍不住问道:“皇上……末将……”
    “你怎么啦?”燕煌曦抬头看他,眉宇间的神色详和至极,比之从前的意气风发大为不同。
    “末将,”刘天峰甚少见他这个模样,心下愈发惴惴,“末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不对?”燕煌曦搁下茶盏,“这话从何说起?”
    刘天峰苦闷地搔脑袋——皇上,您这不是给末将出难题么?分明是您和娘娘身上透着不对劲儿,怎么却问起末将来了?
    倒是殷玉瑶通透,一下子明白过来——想是她和燕煌曦身上的变化过大,让身边人难以接受罢了。
    “刘将军,”微抿了口茶,殷玉瑶淡淡浅笑,“你只要记着,皇上还是皇上,本宫亦还是本宫,那就行了。”
    “皇上,还是皇上?皇后,还是皇后?”刘天峰闻言,反而更加迷糊了——皇后这话,是打的哪门子哑谜呢?
    是呢。
    在聪慧过人的皇后面前,在城府内敛的皇帝面前,是越来越多的人,摸不着头脑了。
    次日辰时,队伍离开青芫郡,向着浩京的方向进发。
    已经是七月初了,阳光越发炽烈,燕煌曦放下纱帘,将两掌分开,放于一双稚子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殷玉瑶瞧着他,眼中浮起几丝好奇。
    “运功驱暑。”
    “驱暑?”殷玉瑶莞尔,“是天禅功么?”
    “嗯。”燕煌曦点头,看看她又道,“不单我的天禅功,你的天和功,也能,驱暑避寒。”
    “哦?”殷玉瑶的兴致顿时提了起来,黑眸转动,“你教我。”
    “好。”燕煌曦再次点头,正要教授口决与她,面色忽然微微一凝,双唇随即合拢。
    “出事了。”几乎是第一时间,殷玉瑶也感觉到了,那来自外面的气息波动,遂一把按住燕煌曦的胳膊,“我去。”
    “小心点,别逞强。”叮嘱了一句,燕煌曦看着她掀帘出去,自己却仍旧缓缓收回内息,一手抱起个孩子,站起身来。
    如今,这三个人,便是他的整个世界,也是他的整个天下,无论失去谁,他燕煌曦都会鲜血淋漓,生不如死。
    而保护他们,便是他肩上,最沉最重,却也必须要担负的责任。
………………………………
第230章:危机
    微凝双目,殷玉瑶朝前看去。
    树影丛丛,幽谧而安静,并不见什么异常,
    可她却拧起了眉头。
    毕竟是打刀山火海里过来的,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超越了太多的人。
    “刘天峰,”略略顿了顿,她沉着嗓音叫了声。
    “娘娘有何吩咐?”刘天峰打马走过来。
    “停止前进。”殷玉瑶言简意赅地道。
    “停止?”转头朝前方的道路看了一眼,刘天峰面现疑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殷玉瑶神情冰冷,与这些日子以来的温和,判若两人。
    “是。”刘天峰不敢再多说什么,调转马头而去。
    长长的车队停了下来,偶尔有几匹马,打着响鼻,发出咴咴的低鸣。
    默然片刻,殷玉瑶正要跃下辇车,前去查探究竟,后方一只手伸来,摁住了她的肩膀:“我去。”
    “不行。”看着将两个孩子夹在同一个胳肢窝下的燕煌曦,殷玉瑶口吻决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我去。”定定地看着她,燕煌曦一双黑眸宛若玄潭,带着同样的坚执。
    也不同他争执,殷玉瑶只是满脸的毫不退让。
    “驾——”但听得一声长呼,却是刘天峰打马冲了出去,直奔那片幽林。
    良久,密林中声息俱无,不见丝毫动静。
    立在车上的殷玉瑶忽然一把抱过燕煌曦,重重吻上他的唇,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重重一指戳在他的后背上。
    “你——”燕煌曦只来得及发出声低呼,整个人已经凝在那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殷玉瑶飞了出去。
    “扑扑扑扑——”她的身形消失后不久,树林里忽然飞出群群麻灰色的鸟儿,四下惊蹿乱啼。
    “弓箭手!”强行冲开被封的穴道,燕煌曦怀抱稚子,厉声疾喝,所有弓箭手立即集中到辇车两旁,张弓搭弦,锐寒箭头瞄准前方的树林。
    深提一口气,燕煌曦运功结出厚厚的气墙,将自己和两个孩子牢牢护住,缓缓驱动辇车,向前驶去。两侧弓箭手紧随左右。
    “叮叮叮叮——”
    一阵金属交击的声音突兀从林中传出,却是殷玉瑶,手执金簪,与数十名黑衣人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