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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而她,年华已逝,青春不再,美貌凋残。
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
连唯一的儿子,也变成了一堆白骨。
韩仪一直静默着。
漆黑的眼瞳中,看不出任何情愫。
在这一刻,她能想些什么?是曾经破灭的爱情幻想,还是那些看起来无比灿烂的岁月?
都不是。
在这个时候,她反倒问了自己,一个非常有哲理的问题——生,如何?死,如何?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
现在,她想了。
却依然没有答案。
而命运,似乎也不再准备,给她回答的时间。
因为,有一个人,带着浑身的阴冷,走了进来。
慢慢地,韩仪抬起头,对上那双玄黑的眼。
依旧风情的眉眼间,一派平静。
这是他们之间,第二次对视。
上一次,在郦州的军营里,她拿着九龙阙,对他厉声斥责,他将她狠狠掀翻在地,然后以新君之尊,废掉了她贵妃的身份。当时,她叫嚣,她厉吼,她预言般地赌咒,他摆脱不了,和他父亲一样的宿命。
果然。
事情果然像她说的那般,发展了。
和他的父亲一样,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而且伤得比他父亲更重。
好歹,铁红霓是病死的,就算与燕煜翔的“负心”有关,但也不是全责。
而他,是“亲手”杀死了他自己的爱人。
他比他父亲更残忍,比他父亲更无情,比他父亲更铁血。
或许,这就是身为一个帝王的宿命,注定一生无爱的宿命。
一世孤独的宿命。
他们冷冷地对视着。
一个阴冷,另一个冰冷。
“哐”地一声,他将一个药瓶重重砸到她面前。
瓶子碎裂开来,药汁飞溅。
带着股媚惑的甜香。
扫了眼满地碎片,韩仪仍然不作声。
事实上,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毫无用处。
因为,在此时的燕煌曦面前,她只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妇人。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燕煌曦却问出了另一句话:“我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韩仪一怔。
却没有回答。
“我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踏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她,眼里像是要溅出血来。
“你想知道?”她的眼里不见畏惧,只有浓黑。
他逼视着她,下垂的手慢慢攥紧。
“有些真相,不知道,永远比知道要好。”
看着这个也失去了爱情的男人,她的心中,居然掠过丝微悯。
她也是爱过的人,深谙那种绝灭的痛。
燕煌曦,你何必,再为自己增一道伤?
“你说!”深呼一口气,他重重地加重语气。
“是,被我气死的。”
燕煌曦猛地瞪大了眼。
沉默着伸出右手,沉默地将一支玉簪,放到他的面前,韩仪开始了她人生最后一次,平静的讲述。
时光倒回七年之前。
那个时候,十五岁的燕煌曦还在龙鸣山谷尧翁门下求学,燕煜翔也已经疏远了韩仪与其他妃嫔,和铁红霓的感情尚算和谐。
事情,发生在铁红霓三十五岁寿辰之前。
燕煜翔亲自选了块玉,用一个月时间,磨砌成簪,准备在她生辰当日,送给她。
皇后寿庆前两日,韩仪因为替燕煌暄讨要封地之事,前去明泰殿找燕煜翔,不巧看见了桌上锦盒内的玉簪。
当时,她出于好奇,拿起了那支簪,看到了上面镌刻的五个字:
今生不负卿
后面还有个小字:
霓
看到这六个字的刹那,她五雷轰顶。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这一生,对于感情,无望了。
他对她说,今生不负卿。
那她呢?
她是什么?
她算什么?
一个笑话?一个暖床的工具?
那一刻,她听到自己的心,发出恶毒的声音——
好,好,燕煜翔,你要今生不卿,我倒要看看,你做不做得到,你,做不做得到!
没有更多的犹豫,她拿起那支簪,插入她的髻间,然后走出了明泰殿,去了凤仪宫。
铁红霓正在院中舞剑,看到她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问她有什么事。
她笑着扯了些八卦,然后问:“后儿是皇后娘娘的玉辰,也不知道,皇上会送什么礼物给娘娘,臣妾倒是想跟着开开眼呢,就不知道,有没有这福气?”
铁红霓一直是个爽直的女人,当下也不多想,只答:“后日便知分晓。”
然后,她起身告辞,低头的瞬间,任由发上玉簪落下,任由铁红霓看清了上面的字迹,而用自己的裙脚,遮住了最后的那个字。
铁红霓看了,什么都没说。
对于这些小事,她向来是不计较的。
再然后,她回了明泰殿,将那支玉簪放回锦盒之中。
直到生辰宴上。
最后半场歌舞,她借着所有人都赏歌观舞之时,将玉簪偷出,交与早已安排下的玉匠作,将那最后一个霓字,改成了仪字,再放回锦盒之中。
大功告成。
是夜。
燕煜翔亲自将自己精心制作的生辰礼物,当着所有臣子的面,送给了铁红霓。
铁红霓当着所有人的眼,打开了锦盒。
然后拿出玉钗,捏住尾部。
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最后那个字,却什么都没说。
平静地拿起,平静地插入发中,平静地接受燕煜翔的亲吻。
一切,都按照着韩仪的设想发生着。
因为十数年的相处,她太清楚铁红霓的个性,太清楚燕煜翔的个性。
在这之前,她不止一次在他们之间制造风波。
铁红霓不计较。
因为她没兴趣计较。
燕煜翔不计较。
因为——看在燕煌暄的份儿上。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燕煌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
他们的不计较,却给了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最好的机会。
其实,对于燕煜翔的不忠,铁红霓已经忍了很久,这根玉簪,不过是最后的催化剂而已。
果然。
自从生辰宴之后,不管燕煜翔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再理睬他。
因为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极限得甚至开始懊恼,懊恼当初为什么选择的是他,而不是君至傲。
但她只是懊恼,她什么都没做。
她没做,韩仪却替她做了。
以她的名义,向君至傲发出一封封传情的书柬。
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的。
何况,是燕煜翔。
他是帝王。
当看到那些信函时,他几乎气得发疯,却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他去找她。
她闭门不见。
恰好那时,南边传来消息,燕煌旭中流箭身亡。
燕煜翔的精神临近崩溃,再没有精力去照拂铁红霓的情绪。
就这样吧。
爱或不爱,都不重要了。
他最悲伤的时候,她不在身边。
她最孤独的时候,他也不在身边。
明明几道宫门,却仿佛天涯之远。
没过多久,铁红霓便抑郁成疾。
他去看她。
她还是不肯开门。
最后,他无可奈何地选择了翻墙。
他们看到了彼此。
最后一次。
她却只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完蛋了。
那一刻,看着憔悴的她,他心在抖,人在抖,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
他说:“红霓,我们到底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干嘛还要来问我?”
——我当然是不知道,所以才来问你!
沉默了很久,铁红霓想回答,只是,她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她倒了下去。
整整昏迷了三天。
她的昏迷,不是偶然。
有人在她的药里搀了别的东西。
是北宫弦做的手脚。
燕煜翔守了她三天。
却在她即将睁眼之前,离开了。
因为北宫弦找上门来,说有事急奏。
他们离开之后,韩仪进来了。
看着床上那个行将逝去的女人,她笑得很开心。
今生不负卿。
永远不可能。
“铁红霓,独守深宫的滋味如何?”
她走到她床前,目光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