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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婉卿分明看见左煦的眼角开始发红,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三十年了,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十五年前,他从不敢奢望会有今天。
    与他心仪的女子,哺育自己的孩子,那是多美好的事。
    他猛地抱住顾婉卿,久久无言。
    那么真切的感激,那般单纯的反应,让顾婉卿原本安静的心也忽然动容。与左煦一样,这也是她唯一的骨血。
    这世间事,总是奇妙多变的。凌亦辰原本是个简单的人,面对自己时,却将所有事都做到复杂,左煦明明是个城府极深的人,面对自己,他的心思总是简单可见的。
    凌亦辰说,任何帝王在面对同他一样的处境都必然会有所舍弃。
    如果那人换成左煦,顾婉卿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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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强势反攻
    金国来得很快,在左煦和顾婉卿尚未抵达胶州时,便已接到金国统帅陈桓叩安的消息。陈桓是安国皇帝陈瑾的胞弟,此战他若得胜,金国内所有蠢蠢欲动的势力便都会悄无声息。
    有着高卓的内部策应,金兵长驱直入,轻而易举的便拿下了安国数城,他们的目的性非常明显,以极快的速度占领了由金入安都城的沿途要塞,周边城镇,倒是没有深入。
    而左煦与顾婉卿恰恰就在这周边的城镇卢池里悠悠荡荡,若不是每日有官员和出入卢池知府府邸汇报安军情况,顾婉卿险些便以为他们是出来郊游的了。
    左煦不急,顾婉卿也不急。左煦与官员议事时,她便坐在一旁看书,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认真的左煦,也觉得人生再无他求。
    “这厅里这么乱,你倒是看得下去!”看得入神时,左煦的声音已响在耳畔。
    顾婉卿抬起头,才发现所有官员都已离去,她微笑着道,“你又不让我去旁的地方,我只能在这里看些书了,左右心静下来,你们说得我自然也都听不到。”
    肩膀温热,却是左煦的手搭了上来,他揉捏着,说起情话倒也不脸红的,“想时时见到你而已。”
    “怎么样?坐了这许久,是不是累了?”
    顾婉卿便笑,“椅子上面放了软榻呢,何况哪就这般娇弱了?”
    想起一事,便问道,“金兵入安,祁国知道了吗?”结盟的事是她办的,她总要知道此事是否办妥了。
    左煦手下动作未停,“祁皇来信儿了,说是已知金兵入安,他们的军队也正在离祁,一部分来安国,以期里外夹击、瓮中捉鳖,一部分去了金国,围魏救赵。”
    “我在胶州时,改了高卓给沈智的信,将一个月后金国发兵攻城即开门迎敌的事改成了据城不纳三个月,便是高卓发现异样再行通知,也该是金兵入侵两个月的时候,足够祁军来安了。”顾婉卿回答。
    “是呢!我的皇后总是最聪明的!”左煦笑着,语气里是满满的**溺。
    那笑容让顾婉卿知道,她的这些小动作,左煦是一清二楚的。他想知道的,总归是瞒不过他。
    “我入祁国,见到祁君了。”顾婉卿看向左煦,从她归安以来,她一直在等左煦问自己,这么久了,他既不问,她总归是要说的。
    左煦便笑得越发温暖起来,“我知道啊。他虽拔了我安插在祁国的眼线,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他的动向。”
    “你就什么都不问我?”
    “傻瓜啊!有什么可问的,若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会告诉我,若没有发生,问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事情如预料中一样,金兵才攻入胶州的第二个月,胶州知府就已经缴械投降,放金入安,而祁**队由凌亦辰亲自统帅尾随而至,在卢池与左煦成功会师。
    而就在此时,安国京师里,高卓拥左弘称帝的消息也忽然传来,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该来的,终归都来了,一个也没有避过去。
    凌亦辰率兵入城那天,顾婉卿就站在城墙之上,她看见城下的左煦与凌亦辰握手言欢,她看着他们相携入城,就仿佛祁与安从未有过嫌隙一样。
    他们都带着面具,这就是君王的无奈,不同的是,左煦在见到顾婉卿时,会摘下那张面具,而凌亦辰的面具早已与他融为一体。
    “皇后娘娘,城墙风大,皇上让您回去呢!”身后的宫人道。
    顾婉卿微微一笑,道了声“好”,缓缓往城下走去。她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如今已颇为显怀,走起路来自然也有些吃力。
    下去的时候,左煦与凌亦辰都进到城门里。几人相距不远,顾婉卿自然无处可避。
    她也没有想过回避,她行得正,立得稳,没有什么是不敢显露人前的。
    在看到顾婉卿的刹那,凌亦辰的脚步分明顿了顿,神色复杂。
    顾婉卿点了点头,径自离去。
    怀孕四个月,正是妊娠的高峰期,顾婉卿倒是很少发生孕吐,只是身子乏力,也格外嗜睡,便在随侍的搀扶下回到住处,和衣而眠。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她看见无数的火焰吞噬着左煦,而左煦只是站在火里,任她如何呼唤,都不肯走出来。
    她看见他化作一缕青烟,在她面前缓缓消散,她拼命去抓,最后留在手里的,不过是一片虚无。
    “顾婉卿,顾婉卿!”熟悉的声音响起,顾婉卿一惊,缓缓睁开眼睛,此时此刻,梦中的心悸仍然清晰无比。
    “怎么了?被梦魇着了?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左煦擦着她满是汗水的脸,将她拥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我问过太医,太医说有孕的女子大都会做噩梦。”
    紊乱的心跳在他的安抚中渐渐平稳,顾婉卿抓着他的手臂,仰头问道,“现在几时了?”
    “酉时了,天已经黑了,我让人把晚膳热了,你一定记得吃。”
    从顾婉卿有孕起,左煦不管多忙,都会一个时辰叮嘱她吃一次东西,今天却让她自己记着,明显有些不寻常。
    联想到眼下的局势,顾婉卿心中已了然,“你要走了?”
    兵贵神速,眼下大网已然拉开,是时候该收网了,夜长了,难免梦多。
    “是,你留在这里,等事情结束,我会亲自过来接你。”
    顾婉卿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
    左煦便这样离开了,带着拥护他的军队,带着祁兵,沿胶州北上。
    自此,捷报频传。
    胶州夺回,胶州知府沈智因通敌叛国罪被处死,悬挂城门五日,以儆效尤!
    祁军进攻金国,夺金十五座城池,消息经左煦传到金军耳中,并加以渲染,金国在安国的军队回援,与安军相遇,被完全打散!
    金军集结叛军反攻,左煦正面迎敌,敌军几乎全军覆没。
    至此,即便宫中仍有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然,胜负已定。
    顾婉卿身子不便,只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左煦每夺一处城池,顾婉卿便安心地在那里驻扎等待,因而,虽路途遥远,顾婉卿与左煦的距离也不过一城之隔而已。
    祁国遵守承诺,再金军被剿灭后,就离了安国。叛军大势已去,眼下只能困守京师,也不过是作困兽之斗而已。
    顾婉卿回到京师时,正是盛夏。
    彼时,左煦将整个京城围得水泄不通,高卓闭门不纳,左煦也不强攻。他只是断了所有送入宫中的粮米,高卓和左弘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头顶正是艳阳高照,左煦歪着头站在京城门口,许久许久。汗浸湿了他的脸和衣衫,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站着,任是谁都能看清他满身的孤单落寞。
    多年以前,在安宫湖边的亭子里,那时,他还顶着“天煞孤星”的命数,他也是这般,一站就是许久。
    明明那么重情的人,偏偏是个帝王,好不容易对他的师傅、他的兄弟放下戒心,偏偏他待之以诚的人屡屡伤害他,他该多苦!
    顾婉卿慢慢走过去,举起遮阳伞,挡住了照在他身上的毒辣的日头,“左煦,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左煦转身,眼中的冷意慢慢消融,他接过伞,关切道,“你怎么出来了?这样毒辣的日头,晒到你怎么办?”
    “腿脚浮肿,太医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