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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叫阿照,另一个叫阿叶吗?」
    「哎!」阿爸不自然地回答。
    「姐姐呢?」
    「月来、月春。」
    「她们都不知道在哪儿?」财旺喃喃地说,他还是失神的样子。但他的眼光移到他的左手,那里刺了一个「龙」字。
    财旺坐了下来,阿爸也跟着坐下来,他掏出香烟,随后马上识趣地收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家里过得去,」财旺说,「阿爸卖地的时候阿母会生气,我站在阿爸那一边,田地留那么多做什么?原来家里就只有那几分地,卖完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是这样子的吗?」
    「哎!过去的事了,听你三姐的话,我们回家去找职训局。职训局到处都有?阿桂。」阿爸试图带开这件事,离开这件事空气就不会那么沈闷,所有的错误就不再指向他,事情说开来了也只能算一次过错,这种过错不是累进的。
    「我要住三姐这里。」
    「好啊!我们就住这里。」
    「只有我住这里,你回家里去。」
    「我干嘛回去?儿子女儿都在这里。」
    「如果换成是我,我绝对不好意思称三姐是女儿。你是卖掉她们,不是送给别人是不是?」财旺一点都不客气地说。
    「那时候很多人都这个样子的,庄后的九婶、郑嫂、国洲的老婆不都这样?」
    「她们的生活真的不好过,九婶的丈夫跌到大圳里面,连尸体都找不到,郑嫂的丈夫肺炎死了,她们只卖一个,你呢?五个!五个全卖掉,把卖女儿的钱拿去启川那里,输光了、没有女儿了就卖地,阿母能种的田就愈来愈少。」
    「奇怪了,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完全都不把我这个老爸放在眼里,再怎么说我都是生你们、养你们的,阿桂最少也养了七年。现在是跟我算账吗?可以,财旺,你先跟我算清楚。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就这些看你怎么跟我算?还有吃的、住的。」父亲恼羞成怒了起来。
    「算你倒霉。」财旺平静地说。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在回想过去以及某种无法形容的惋惜。
    眼前的这个弟弟怎么会惹事生非的捅人家一刀?他看起来是非分明。
    「我住三姐这里,白天打工晚上去职训所,我要把所有的姐姐妹妹找回来。」财旺豪气万千地说,「但是,我不要和你住一起。」财旺把手指向阿爸。
    「我住我女儿的家不行吗?x!又不是吃到你的。」阿爸生气地拍着桌子。
    「我也希望你回去。」我说。
    「阿桂,我一个人无聊。」
    「以前你不会无聊,财旺说的那个叫启川的家不是,你每天都要去的地方吗?像以前一样,我每个月寄三千元给你,加上老人年金,够你生活的。」
    「可是我现在不想去启川那里了。」
    「你不可以再去启川那里,赌博是一个无底洞。」
    「你一定想在这里找地方赌对不对?我们家被你打散了,你回去自己一个人住算是报应。」财旺啜泣了起来,他说:「我不知道我有三个姐姐和两个妹妹,我一直以为阿叶是别人家的孩子,她突然不到我们家玩了。」
    「原来是被卖掉了。」他喃喃地说。
    我走过去拍拍财旺的肩膀:「你还小。」
    我拿出三千五百元给阿爸,然后准备做晚饭。阿爸说:「吃完晚饭再走!」我再给他一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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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44 终身囚禁 原创-詩憶。》
    我在法院旁边的7-11帮财旺找了个工作,这个工作我花了一番功夫,我没对财旺说为他求职的经过,但愿他能老老实实的工作。
    财旺问我他有没有希望考公务人员,我告诉他路是人走出来的,他要先上高中职的补校,有了文凭才能考试。
    「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财旺不知道我的过去,我也不想告诉他,说了只是让他更怨恨阿爸(或许还有泉仔)。
    财旺很在意其他的姐妹,他问我该怎么找她们。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要他先把眼前的工作做好,他向我说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很生气。「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阿母也没提过。自己的骨肉哎!卖了骨肉去赌博!这种人会遭天谴。」
    「已经遭受天谴了。要不是那天我突然想去看看番田村,妈妈可能承受更大的痛苦。至于阿爸──没人要理他。」
    「我一定要找到她们。」
    「先把工作做好,好好地渡过假释期,等安定后才考虑这件事,你都三十多岁了,连老婆都没有,这样不大好。」
    「三姐呢?妳不也没结婚。」
    「呃!我的情况比较特殊,这样!你如果表现良好,我就一段段地说给你听。」我居然在哄财旺,像小时候一样。财旺是天皇老子,他闹脾气我就会遭殃,所以我必须好好地哄他;那年我六岁。现在年近半百,我还是哄着财旺。
    大姐、二姐有没有哄过我呢?妈妈要下田,阿爸要赌博,孩子当然是由大的照顾小的。我小时候乖不乖?会不会常闹脾气?姐姐曾经因为我的哭闹而让母亲责打吗?年纪小的她们会怨恨我吗?
    她们在哪里?
    我去看泉仔,他好像过得不如意,他要我赶快把他「弄」出去。我说没有这回事,他至少要关一阵子。
    「骗子,阿母死了后妳就变得很大,好像妳才是一家之主,什么事都说不行,阿母在的时候妳什么事都行,告诉妳,妳要是不早点弄我出去,以后我就找人修理妳。」
    修理我?泉仔还没从过去的日子里清醒过来。
    辅导员找我谈话,他问我泉仔有没有精神疾病?
    「没有。他只是讲话不清楚、反应比较慢一点,属于轻度智障而已。」
    「不只这样喔,他向大家说妳是他老婆,还说你们曾经有一个孩子,我们查不到这些数据,所以我们辅导他不可以说些无中生有的话,可是他又指天立誓说没有半句假话。」
    「他以为我养母认养我是要当他的老婆,他一直这样想,我们也都习惯了。」我昧着良心说假话,因为我不能承认跟泉仔曾经有过孩子,我把它解释为非我自由之意愿。
    不能回想过去,我还有日子要过,我要养活自己以及泉仔,还有阿爸。我的姐妹们在哪里?这也是过去,可是经过财旺的提醒我会想到这件事。
    阿国又来了电话,他说有个叫许月照的女人到他那里找我。我的心脏差点从嘴巴跳了出来,拿着电话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阿桂,妳还在听电话吗?」
    「嗯。」我挤出这个字。
    「妳要不要跟她说话?她人在这里。」
    「嗯。」我本能地回答。
    「喂!阿桂吗?妳是许月桂吗?妳家在寮仔后吗?妳爸爸叫什么名字?」
    「对,我是阿桂,寮仔后的人,爸爸叫许村东。」我没有意识地回答。
    「太好了,我找到妳了,妳在哪里?我去找妳。」
    我告诉她宿舍的地址,也告诉她财旺在我这里。她听了低声地哭了起来,然后问我父母是不是也跟我住?她说如果阿爸跟我住她就不来宿舍看我。
    「没有,只有我跟财旺住。」
    「阿母呢?」
    「过世了,骨灰放在这边的灵骨塔。」
    阿照又哭了起来,她的哭声既熟悉又陌生,一时之间我说不出话来哄她。对!我也曾经哄过她,她喜欢把被单当长裙穿,母亲看到被单脏了就会打我。
    阿照站在宿舍大门等我,她穿著蓝白条纹的丝质衫和件乳白色裤子,脚下是**白色低跟鞋,手上提个蓝色皮包。远远的她就一直盯着我看,看着越来越近的我,她开始拭泪,我的鼻头也一阵酸楚,我加重脚步让眼泪不要流下来(我不习惯流眼泪)。她伸出右手迎向我,手上涂着淡粉红色的指甲油,我也伸出右手,这时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阿照的「八字」比较好,买她的人家原来指望她能为家里招个男丁,许多年过去了,她的妈妈仍旧没有怀孕,夫妻两人做了检查,结果是她的爸爸出了问题,养父母视她如己出,离开原生家庭后她真的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她说几年前家人移民到纽西兰,她曾试着找我,因为她只记得我和阿叶的名字;她记得妈妈送我搭完客运车回家后就在房里哭,她到妈妈的房里探了一下头,妈妈哭着告诉她:「妳三姐在西庄那里。」阿照说她牢牢地记住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