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须要走路,我叫出租车到这里。」
    「我会晕车。」
    「我们坐飞机,很快。」
    母亲睁大眼睛也张大了嘴巴;我想,在她的人生里不曾有过不须烦恼就能解决的事,所以她很吃惊,不!比吃惊更加一级,该用什么字来形容?对不起!我词穷了。
    我没帮阿母整理行李,她根本没有行李好让我收拾,柜子里全是男生的衣服,旧的是阿母穿,比较「不旧」的应该是父亲的,他们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买过衣服了,或许他们的衣服来自旧衣回收箱,我关上柜子,我们坐着等父亲回来。
    「阿叶和阿照也被卖了?」
    母亲没出声音。她把眼光集中在水泥地。
    「卖到哪里?」
    「不记得了,好像叫后港的地方,那么久的事我想不起来。我要躺一下,胃闷闷的。」
    妈妈不会知道阿叶和阿照被卖去哪里,买卖这件事是阿爸在接洽。我记得某一年的十二月初,阿爸每天很早就到番田村,有一天他「略为开心」的向妈妈说:「找到了,下个星期要来看人。」后来阿爸到番田村带阿母到家里,妈妈只跟阿母点一下头就下田去了。
    我拿起扫把环顾一下屋内,这里根本不像人住的地方。连手上的这支扫把都残破不堪。神明的供桌和饭桌都蒙着灰尘,妈妈没有力气打扫,阿爸也不会做种「女人家该做的事」。
    天色暗了下来,我把客厅的灯打开,它依旧如我离开时那样,二十烛光的灯泡,光秃秃的没有灯罩。
    阿爸回来了,他踏进屋子时吓了一跳,他问我:「妳是谁?」
    「阿桂。」
    「阿桂是谁?」
    我好像不曾在他的记忆里,也不曾在他的人生中存在过。
    我双手交握在前很平静地向他说:「被你卖掉的第二个女儿。」
    「喔,妳是月桂仔。」父亲上下地打量我,然后以充满感性的语气说:「真好,妳还会回来看我们,这些年我们过得。。。。。。」父亲在打量中知道我应该过着某种程度以上的生活。他在思索要如何说明身生父母的生活。
    「阿东,你别说了,桂仔知道,她现在是法官咧。」
    「喔!这么厉害,我跟妳阿母都还没吃饭,要不要到庄头吃点东西?」阿爸说的庄头指的是番田村。
    我拿五千元出来:「这些给你,你去庄头帮我叫一辆出租车,我带阿母去看病。」
    父亲接过钱端详了好一阵子;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五千元!好多的钱。父亲把钱折了两折后小心地放进口袋,他拍拍口袋出门叫车。
    我看着客厅发呆,家里的电视、冰箱、瓦斯炉看起来都是捡来的;钱都到赌场去了。
    妈妈包着头巾穿著拖鞋,手扶着墙走出来,头巾是灰蓝色上面有小小的花朵,洗过三百次后花朵变成了星星。
    我从皮包拿出备用的丝巾给阿母,「用这条。」
    「没出过门,所以。。。。。。」妈妈腼腆地说,我突然一阵心酸,不由得哭了出来。妈妈连一双外出的鞋都没有,身上那件裤子到处都是白色的毛球,而她的上衣是财旺国中的运动服。
    「桂仔,车子来了。」父亲很热络地说,他随后兴致勃勃的加上一句:「我跟妳们一起去。」
    我的心在犹豫,老实说,当我看到那一碗半腐的稀饭时我就对父亲不满。而经过推想我明白他的一生都与天九牌为伍,这时我的不满变成气愤,他为天九牌卖掉我们几个姐妹,并且弃终生辛劳的母亲于不顾。我的气愤已转换成判决的词句:罪不容宥。
    然而他究竟是我的父亲,一个陌生的父亲。
    「好吗?」他的眼神充满期待。
………………………………
《人性系列之29 终身囚禁 原创-詩憶。》
    我尽量不要回想他过去的作为,如果想到他的行为我会一口回绝他,在家庭中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的眼中、心中只有他自己而已,我也知道他把这一趟当成一个旅行,母亲的病完全不关他的事,正如他草草地为母亲准备一碗快要馊掉的粥而自己却去庄头赌博;他没积极地带母亲去看病,任由妈妈躺在床上「等死」,而这个「等死」的人却为他奉献大半的人生,这样的父亲等于不存在,但回头一想,我要上班,必须有一个人在医院陪着母亲,所以我答应了他,他穿著拖鞋愉快地说:「我们走!」
    「你要陪阿母在医院。」
    「我知道,人生地不熟的,我能去哪里?」
    父亲知道要搭飞机北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我对他的快乐的情绪还是十分反感,到台北是让母亲看病,而他却像要去游览一样,他没想过生病的老婆,从来没有。
    「喔!有电视啊。」父亲进到我的宿舍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转动起遥控器。
    「我出去帮你们买内衣裤。」
    「顺便帮我买瓶酒回来。」阿爸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视。
    「这里不许喝酒。」我没好气地说。
    「那随便买些吃的。」
    「阿爸,我不是很有钱,我每个月要寄钱给养母。」
    有些时候不坚持会损失更多,母亲的医药费是突然冒出来的支出,以后我要花多少钱是个未知数,我要减少其他的费用让妈妈得到最好的治疗,因之钱不该花在零食上面,父亲讪讪地干笑两声后再把注意力放在遥控器上。
    我住的是单身宿舍,共有两个房间,一间是我的书房,一间只有一张单人床,我向母亲说:「妈妈,我的床给妳睡,阿爸打地铺,我睡客厅。」
    「妳住这里不用钱?」阿爸问。
    「要一点。」
    「多少?」
    「该睡觉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我认为父亲是在计算我的收入支出以便决定日后能从我这里获得多少金钱,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一张开嘴巴我就看得到他的喉咙,阿爸以为我不知道旁敲侧击的道理。这个道理已是社会人该具有的基本生存条件。
    我请人帮妈妈挂号,日期是三天之后,今天我准时下班,先帮父母亲买了鞋,再帮他们买两件家居服后才回家,家里有些乱,妈妈在收拾父亲吃过的卤菜。她的动作缓慢但急欲快快做好。
    「妈妈!不要做了。」我立刻转头向父亲说:「你吃的东西要自己收拾,妈妈在生病。」
    「我又没叫她做。」阿爸理直气壮地说。我想这是他一贯的性子。
    「阿爸,如果在妈妈看医生的日子里你要住我这里的话,请你自己动手做事情,你应该知道我已经被黄珠玉领养了,在没有中止认养关系之前,她是我法律上的母亲,这代表什么你知道吗?这代表我对你没有义务,从我被认养的那一刻起,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不大常笑,所以看起来很严肃,加上我正色地和他说话,父亲有些不知手措地看着我。
    「换上我买的衣服,看起来会清爽一些。」
    妈妈不安地拆开包装,她说买这么贵的衣服一定花了不少钱,父亲则是拿起来前比后看,他问我买的是什么牌子,我没告诉他,以往的日子里他没在乎过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隔天我带他们出去买鞋,母亲看着价格决定她要的款式,父亲径自一双双的试穿,他挑一双小牛皮的鞋子,妈妈说:「阿东,不要买那种,回去穿不到的,你就挑双布鞋好了。」
    「妳出的钱吗?」父亲一口把母亲顶了回去。
    我不管父亲挑的是什么,但我坚持妈妈要买双墨绿色的休闲鞋。
    「太贵了,回去也穿不上。」
    九百多元的鞋子母亲嫌贵,而父亲却在两千元以上的地区打转。
    「不会贵,这种鞋可以穿很久。」我说。
    「恐怕我也穿不了那么久。」母亲拿着鞋子说,我知道她是喜欢那双,我安慰她看了医生后说不定会有好消息。
    有的时候为了求心灵的平静只好自欺欺人。
    父亲还买了三双袜子,他当场就穿起新鞋子,他向母亲说:「我们阿桂真有孝心。」
    (现在我是你们的,以前你为什么不想我是你们的?)
    我推了一把轮椅给阿母坐,她紧张地握住扶手,我不能安慰她不要怕,因为连我自己也害怕。癌症是慢性死刑,运气好的人可以很久很久才接到执行令,运气不好的人。。。。。。
    我直接向医生说妈妈得了胃癌,医生说要依程序检查才能判断,我希望能在后天做检查,明天我要开庭,我不放心阿爸陪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