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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的行脚跨越几大洲,向他学习等于卧游寰宇,她的知识就不再局限于精油、能量水的世界。
    忆如也挑了社教馆的「唐诗」课程,如果能够「出口成诗」,那么她就不会被定位在高职一年级的程度。她不记得谁曾说过,高职一年级的程度和国中毕业是相同的。
    她想起来了,这是伟成的姑姑说的,伟成的妈妈说这样说忆如也就是鄙夷到许伟成。
    这些都是记忆里的事情,陈年往事就让它封存在记忆里并且永远不要去打开它;它就等于不存在。
    教唐诗的老师是位高中退休的国文老师,她把长长的头发用各色棉布条束起来后打个蝴蝶结,蝴蝶结的颜色配合老师的唐装,唐装类似改良过的旗袍,有时是深蓝色滚着粉红边的棉布连身洋装,有时是浅色上衣有着宽大扇袖,下面搭着宽宽的农夫裤或是飘逸的长裙;她的穿著自成一种具有文学素养的格调。
    忆如没想过简单的棉布衣也能表现出高雅的气质。独树一格比普罗大众更能吸引人。忆如想到了所谓的民族风,她也要改变她的格调,不过她的民族风一定要不同于蓝太太。
    忆如站在婕妤的卧室外向她说:「从这个星期起我每个礼拜三晚上要上古文明的课,礼拜五晚上要上唐诗的课,回到家大约十点。」
    「知道了。」婕妤没有打开·房门,她有些纳闷,妈妈怎么会想要学这些东西?莫非她知道自己「偷偷地」在学英文?
    (管他的!学些东西也好,免得老说些精油、能量水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听起来像骗人的玩意儿。)
    婕妤庆幸没把收音机开得太大声,否则忆如又会问她:「妳在干什么?」
    忆如很专心地听老师上课,睽违二十年后再当学生也很新鲜,她在讲义旁边记下老师的话,回家之后洗完澡还会把讲义拿出来看一遍。
    老师先讲印度的瑜珈行者,授课中老师拿些他珍藏的照片给学生看,照片中的瑜珈行者身材瘦削,脸上充满无法言喻的安详与宁静。他说古文明的探索永无止境,要修习这门课首先要有平静的心和缓慢的生活态度。
    「探索不是一蹴可及,心情的平静才能探索,各位若是有心研究一定要自己研读相关书籍,如果抱持着听故事般的态度来这里上课,你所得到的将不会比电视采访记者多,若是研究到某个阶段或许可以考虑到当地探索。因为我们需要宁静的心,所以我向大家介绍一本目前颇为流行的书,书中有谈到如何让自己学习平静。」
    他说完话后在黑板写了:
    书名和尚卖了法拉利
    出版者天下远见
    isbn978-986-417-877-3
    老师接着说,里面最受用的一句话是「速活早死」,与其要忙忙碌碌的过每一天不如静下心来探索古人的智能。
    课堂上的同学马上记了下来,忆如也不例外,前面几行她是懂的,可是什么叫isbn?她看看左右的同学,好像没有人对这几个英文字有问题,忆如等到下课后同学都走了才去问老师什么是isbn?
    「isbn是书籍的统一编号,就像我们的身份证字号,每一本书都有一个号码,全世界的书都有isbn的编号,如果妳在书店找不到这本书,妳拿这个号码请服务员帮妳找就一定找得到,如果妳是在网络购买,有了这个号码买的书就不会出错。」
    老师并没有说妳连这个也不懂?他是很有兴趣地向忆如说:「怎么会想来上这种课?全班妳是最年轻的。」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忆如不敢回答说是因为兴趣,因为她完全一窍不通,可是除了兴趣外还有什么可以当成答案的呢?
    「流行是?现在很流行这个。」老师替她说了,忆如笑了笑,老师说了算!
    现在流行的不只是古文明的探索,现在也流行瑜珈,忆如也去学瑜珈,瑜珈的课程包括冥想,千年的传承至今仍是文明的一部份。忆如好像有一丝丝的了解什么叫「速活早死」,她归纳出一个重点,速活只会加深皱纹,皱纹多了就是年老了,年纪大就真的离死不远,她才三十六岁,离进棺材的距离还很远,远到她看不见,伟成是自讨苦吃,莫名其妙的提早为自己买棺材。
    学瑜珈的事忆如没有告诉婕妤,她去报名的时候接到婕妤的简讯,她说要跟小徐去逛街。那天过了之后忆如就忘了告诉婕妤,等她想起来时婕妤不在家。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何必像三岁小孩般的报备。忆如这么想,此时她又不由主的想到她二十岁时婕妤已经要上幼儿园了。
    人的改变总在剎那间,忆如渐渐地不再以「靛钻」为生活目标,搜寻有关老师上课内容的书成为她重要的工作,她也学习「慢活晚死」,放慢走路的速度、每天固定做一个小时的瑜珈,反正一切都改为慢速进行。
    直到有一天,她想起好久没跟婕妤谈话;哲人的生活态度是宽恕,唐诗的课程好像也有这么一句: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忆如走到婕妤的房门口,轻轻地喊着:「婕妤?」
    房内没有声音。
………………………………
《人性系列之27 人性的傷口 原创-詩憶。》
    忆如再度轻轻地喊:「婕妤?」
    这次忆如感觉室内是没有人的,她轻轻地打开·房门,婕妤确实不在。
    「这么晚了。」忆如小声嘟嚷着。
    她回自己的房间,没有把房门关上,如果婕妤回来她会听到开门声,忆如把眼光放回『古文明之旅』,这本书她才刚看几页,她试着把精神专注在书本上,电子钟的灯闪着22:52,一过十一点她就会打电话给婕妤提醒她该回家了。
    很快地红色数字变成23:00,忆如打了电话。
    「喂!」婕妤的声音很快地传过来,她的声音带着睡意。
    「妳在哪里?这么晚了该回家了。」忆如温柔的说。
    「我在峇里岛,后天才回去。」婕妤以困倦的声音说。
    这句话像巨石阵突然倒塌的震撼「轰」的一声震开忆如的脑袋。
    「峇里岛?妳怎么会去那里?」温柔的声音不见了。
    「就想来玩啊!」
    「跟小徐一起去的吗?妳们两个。。。。。。」
    婕妤打断她的话说:「我跟洪士关来的。」
    一时之间忆如的眼前有许多五光十色的烟火,烟火夹带巨大的爆炸声。
    「要死了妳!」许久之后忆如才迸出这几个字。
    「韦小姐,别咀咒我,我已经快二十一岁了,比妳十六岁来得好。」
    「妳喝酒了是不是?」
    「嗯!血腥玛丽,很好喝,辣辣的、咸咸的。」
    忆如用力地切断手机,她拨起另一个号码,同样的话:要死了你!
    对方平静地说了些话,忆如缓缓地挂断电话,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忆如把手机放在化妆台,默默地上瑜珈垫,她坐在中间,心中念着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婕妤买了一块粉红色上有栀子花的沙龙回来给忆如,忆如拆都没拆地丢在一旁,她绷着脸说:「妳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什么意思?」
    「妳为什么要当着洪士关的面笑我说十六岁就嫁人。」
    「我没有笑妳,我说的是实话。」
    「什么话不说偏说这个,妳是哪壸不开提哪壸是不是?」
    「不要藉题发挥嘛,洪士关那天也说了,他有选择权,他选了我而不是选妳也不是选小徐。」
    「呸!小徐算哪门子的货色?一脸小媳妇的样子。」
    「哎!妳不要批评我的朋友,小徐退出去了,她老爸要她跟管汉杰拍拖。妈!妳也想想自己嘛!三十六岁,不!三十七岁的女人要跟二十八岁的男人在一起,妳打算上电视新闻吗?」
    「现在是怎样?我变成仇敌了吗?」
    「没有,妳是我年轻的妈妈,人家挑女朋友都嘛要挑年轻的。」婕妤拉拉身上的衣服,忆如发觉她穿了件桃红色有着金色图案的沙龙。她怔怔地看着女儿把行李提回房间。
    婕妤的话像尖锐的刀刺中忆如的要害,她的五脏六腑全被捅了一刀,十六岁结婚!挑年轻的女孩!忆如从不认为她老,而这些话是由她的女儿说出口的!忆如当下决定明天把钱要回来,她要退出【威尔逊企业顾问股份有限公司】。
    忆如照常上她的课。
    婕妤也照常上她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