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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街东折而向北。走到自家老屋时,存扣在大门口站了许久。门锁着。自从存根到河西开了连家店,这老屋就借给“老麻皮”凤枣大爷住。凤枣大爷没儿子,五保户,一辈子没有个正经住处,庄上到现在都没设个养老院,存根就把这房子暂给他住下。凤枣大爷八十一了,跟存扣同宗,家谱上“凤”字辈就剩他一个了,每年清明吃祖会同宗族人家集体祭祖他都是坐最大的上岗子。邻居有人看到了存扣,彼此间客气地打上招呼,说“老麻皮”出去做生意了。“这老东西,凶哩。越老越凶在外头收鹅毛,卖香,挑个担子,一天要走几十里路。不晓得要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一个邻人说。另一个马上接上口说:“他不是还有女儿嘛,还有侄子。老年人跑跑动动心情舒畅,赚个三块五块也是个奔头。蹲在家里做什么呢只有等死”存扣连说“对对”。又是掏出好烟来撒。他有准备的,兜里装了三包。
存扣到了牯牛湾。牯牛湾风光依然。小麦、油菜、桃红、柳绿、芦苇、小桥、流水太阳悬在午后的碧空,如金色的火球,侧耳倾听,仿佛能听见“咝咝”燃烧的声响。满目锦绣,遍体温暖在一块油菜地边上,存扣却蓦然一激灵,寒毛nfdb2起。
时隔十九年,在相同的季节和天气,他又站在相同的地方
还是那块油菜田。
还是那条田埂。
还是那个时刻。
他,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条田埂上为什么这条田埂的旁边种的还是油菜他突然就明白了那天深夜他站在阳台上抽烟时,依稀听到的远处那两声急遽的、冷不丁的、很清晰的呼唤:
“存扣”“存扣”
是她
是的。肯定是的那是秀平在呼唤他。是秀平引他到了这个地方
他顿时泪飞如雨。
他轻唤道:“秀平姐姐,我来了,我来了”
如同十六岁时的此刻,他在地上躺了下来。
躺在长满野草和小花的软绵绵的田埂上,
躺在肥阔碧绿的菜叶和金黄灿烂的菜花下面,
双臂伸成扁担,两腿叉成剪刀,变做一个“大”字。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哎。变的只是光阴,是岁数。
他的眼睛眯成了线。暖烘烘的气息。明艳艳的阳光在他眼前幻成仙境般的七色炫彩,恍惚和悲情把他带到了从前。一首遥远的情诗在耳边响起
海蓝的天空中高悬着金色的日轮
寥廓的原野上徘徊着寂寞的少年
绿柳垂挂在水面桃红遮掩着桥头
无限美景中少年却在轻轻叹息
为什么童年过去便懂得了忧伤
为什么春天美丽反而催人哀愁
只有这眼前的菜花不知烦恼
把握花期开得如火如荼
我看中其中最蓬勃的一棵
叶如碧玉花似碎金亭亭树立
阳光下张扬着妖冶的光焰
阵阵芳香招来狂蜂野蝶
我欲把它移向我的庭园
让我恣意采拾它浑身的丰收
这首给xp是存扣写的第一首情诗。在那个温暖安谧的午后,他把它写在一张巴掌大的油菜叶上。由此为发端,他的人生开始了一场刻骨铭心直接影响他生命走向的悲喜剧:他得到了秀平的爱情,几乎就拥有了她全部的未来;然而,他竟又失去了她,失去得那么彻底。她死了。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被扔下了。
仿佛世界重新变成了蛮荒,蛮荒世界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无与伦比的悲苦和孤独啊。
时隔这么多年,秀平将自己蜷成手指头大的形状,藏在存扣的心田深处,只有偶尔在梦中才能看见她姗姗地走出,走出她的影像,却越来越短暂,越来越朦胧难道时光真的会冲淡一切吗睡在坟中十八年的秀平是不是对存扣的健忘产生了些微怨怼了呢
秀平站在了存扣眼前。大眼睛专注地瞅着他,怨艾,深情。粗黑的大辫子搭在胸脯上,依旧是十几岁青春的身材,苗条,高挑她走过来。在他身边躺下。伸出柔长的臂让存扣做枕头。他感到了她头上青丝的挠痒,感到了她温馨的鼻息他大叫一声“姐姐”,猛地拗起身来,胸脯起伏,大口地喘气。
盐城第一章52
2005年12月31日00:02
哪里有什么秀平他站起身来,举目四顾,垛田上没有一个身影,唯见西北方向约二百米处,有一个矮趴趴的窝棚,便信步走过去。
一个手持鱼抄的人从芦苇间钻了出来。他五十多岁,很干练,很健旺。穿件蓝色涤卡中山服水乡农民爱以此做劳动时的工作服,厚实而耐磨,已旧得发白,上面沾着水草和泥渍;脚上是双沾着湿泥的解放鞋也是农民干活时爱穿的居然是老机工保国。
“哎哟存扣你咋到这儿来啦”保国抢先开的口。
存扣很激动。保国,他少年记忆中最深刻的重要人物,这个叉鱼钓老鼠下酒有一肚皮故事的人,这个给他提供两粮面袋“黑书”因此让他的童年五光十色,并萌发终身理想的人,这个靠聪明靠勤劳致富最终结束若干年光棍生涯做上新郎的人,现在他怎么在这里存扣也喊道:“老哥,你咋在这里呢”
“我在这里养蟹,看蟹塘。”保国忙把存扣往窝棚门口的凳子上让。门口一颗桃树开得正盛,粉红得炫人眼目。凳子是两截树桩做的,圆圆的正好让屁股铺在上面,蛮敦实。保国拱到窝棚里用一个搪瓷缸子冲了茶,端给存扣。存扣嘬着嘴喝一口,茶却是好茶。
“你又养蟹了”存扣问。
“养了三年了。”保国说,“你是贵人,现在也不大家来了;来了也不找老哥了。”
存扣略带歉意地说:“忙啊,穷忙。做生意就像坐牢,沾上了就没得自由了。就是回来,也是来去匆匆。”
“是呀,生意是条牛绳,拴上了就不好走。”保国指着窝棚后的水面说,“你看,这十亩蟹塘就把我陷在这块了。”
“收入还可以”存扣问。
“一年几万块钱吧。”保国轻描淡写地说。
“你老哥神哩,做什么都灵光。难怪人家城里人现在羡慕农村。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下岗工人啊,一个月拿百十多块钱生活费,管嘴都难,可怜哩”
保国说,他要趁不老,趁能动,多攒点钱留给儿子学兵。
存扣离开牯牛湾时,朝东北方向看了一阵,看那里树木葱绿的一块地方,有大鸟在上头盘旋。那是秀平歇息的地方。存扣眼前又迷蒙了,他喃喃地说:“姐姐,明天我去看你,今天来不及了哩”
存扣说来不及去看秀平;是因为他要回去划纸。中饭时他对哥嫂说了;要到秀平坟上烧纸的。月红说:“路远啊,你弄捆纸到河边上烧烧吧,朝东北方向喊秀平的名字就行了。”存扣说不行,要亲自去的。他说:“我要去哭一哭。”存根说明天起早陪他去。存扣说:“不要,你去了我哭不出来。”
存扣从田里回来后,便去杂货店拎来一捆上好的毛苍纸,先用红色百元大钞在最上面按了又按,便以此确定了每张纸钱的最大价格,然后就慢慢划,足足划了两个多小时。一捆纸蓬开来,竟是原来体积的十数倍之多,不得不用月红嫂装棉花特制的大蛇皮袋把它们装进去。存扣试着把这庞大得夸张的口袋背在肩上试试,有一种很踏实很富足的感觉。想到明天秀平就会收到这“几十万块钱”,他心里高兴得很。
盐城第一章61
2006年01月01日00:01
晚饭,存根把福生和玩得好的几个人请到家里来陪存扣。是在“国权酒楼”订的菜,老板娘亲自把盒担挑过来,小扁担挑得“嘎吱嘎吱”的。蹲下来,从一层层的红漆盒子里往外拿菜,很有点变魔术的意思,把八仙桌上变得满满的。毕竟是酒楼里大师傅做出来的,无论冷盘热菜,都弄得很讲究,那喷喷的香,腾腾的热,让你忍不住咽唾沫,急急就想吃。
“钱真是个好东西,来人到客不要动手烦神,坐在家里电话拨拨,就有人替你把桌子布
置得好好的。”福生笑着说。
几个人喝得不少,说得也不少。
存扣说今天打东桥上走,看到半条河都纠缠着水花生老藤,水边上浮着玻璃瓶儿,塑料瓶儿,方便袋子,还有棒棒棍棍的,还有死鱼,真是脏死了;说春上河水应该是碧清的呀,怎么把个河搞成这样
福生说有什么办法nfdab,污染大呀。现在种田老早就不用绿肥了,不划水草不罱河泥,河泥越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