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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妖道和太子过于近密,以至于东宫传出太子断袖的流言。此事的事主就是妖道秦英。陛下知道后当即下令处死了相关人等。”
秋风瑟瑟地吹进了屋子,道宣师咳了两下,喃喃道:“她居然是这么死的,真像是笑话。”
——起初因为隐瞒性别而权势滔天,最后因为隐瞒性别而含恨受死。
道宣师想笑。那弯起的唇角却如同作对似的,在脸上扯出了个似哭似笑的弧度。
他挥手让小沙弥离开了,自己给干涸的砚台加了些水,捏了新的墨块细细地研磨。
三指夹着小狼毫笔,道宣师低着头写:“问沙门法琳交报显应事二十三。。。”
写完端详了好一会儿,他摇摇头,又把那卷竹简翻了过来,准备重写了。
后来道宣师将笔墨竹书收了起来。
总也写不出来满意的文章,索性不写了吧。
他出了茅棚,缓步走到旁边的一块巨石。道宣师坐下来。
——秦英,你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也不透露性别?你害了法琳,于是想用这样的决绝方式一了百了吗?可是你知不知道,最好的赎罪是背负着罪责活下去。
——你这样死了算怎么回事?无非是准备拿“死者为大”做挡箭牌。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的名字和恶行将会被我用笔记下来,受到后世永无停歇的诟病。
他又生气又悲伤,双手捏着衣袍的褶皱边角,最后哽声呜咽地像一个孩子。
深夜,道宣师下定决心般捏着笔杆奋笔疾书:
“贞观十四年。先有黄巾西华观秦世英者。挟方术以自媚。因程器于储两。素嫉释宗。阴上法琳所造之论云。
“此辩正但欲谤讪皇宗罪当誷上。太宗闻之。便下敕沙汰僧尼貌减年齿。使御史韦悰。将军于伯亿并寺省州县官人日别鸿胪检阅情状。
“见有众僧宜依遗教。仍追访琳身据法推勘。。。。。。”
写完那场佛道之辩的后续,道宣师眯了眯眼,定下神来又开始写:
“道士秦英颇学医方薄闲咒禁。亲戚寄命羸疾投身。**其妻禽兽不若。情违正教心类豺狼。逞贪竞之怀。恣邪秽之行。
“家藏妻子门有姬童。乘肥衣轻出入衢路。扬眉奋袂无惮宪章。健羡未忘观缴在虑。斯原不殄至教式亏。请置严科以惩淫侈。
“有敕。追入大理。竟以狂狷被诛。公私同知贼恶。怪其死晚。可谓贼夫人之子。于斯见矣。”
写完这段,道宣师再次掉了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泪水不断地滴在竹书上,晕出一朵朵的墨色小花。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同情秦英。
他不愿承认,自己是在同情秦英这个善恶齐聚于一身,最后以早夭而告终的人。
此时天已大亮,道宣师伏在案上困极而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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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转眸似百年
第五十回转眸似百年
秦英和道宣师从药师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近了午。┡┢╪。〈。
木架间的云板又一次响了,这是在为午饭而敲。
他们直接过了庭除,走向飘着米香的斋堂。
期间三个人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如七本想活络一下气氛,看秦英面沉如水、好像心里有事的样子后,就安静了下来。
午饭很是简省。每人眼前一碗豆腐煮马齿苋,和一碗黍米饭就草草地打了。
秦英心不在焉地吃着,手里捧着的饭碗都刨干净了,还没有放下。
她的异状如七是看在眼里的。
碍于吃饭时人不能说话,碗筷也不能出响动。
最后他在起身时轻轻地拍了秦英的肩,作为提醒。
秦英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拿筷子的手抖了抖,差点把筷子丢到几上。
如七交了碗筷,转身离开了斋堂。秦英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嘴唇抿得越来越紧。
她如此地魂不守舍,其实是在想,自己要怎么和他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秦英觉得现在的自己和如七走得有些近了。╪┠┢┠。<。
长久以往,她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像道宣师说的那样,障碍了他的修行。
假若到了那一天,他又何尝不是障碍了自己的修行?
——不,绝对不可以生这种事。
秦英边想这些不可解的事,边用筷子把碗里的两块豆腐戳出一个个小洞。
走在斋堂里负责添菜加饭的小沙弥看到了她的动作,十分“善解人意”地给秦英又盛了半碗豆腐。
她这才回过了神。面对只有豆腐的菜碗,秦英哭笑不得地赶紧吃完了。
这斋堂的饭无论好吃或者难吃,是一粒米一点菜都不能剩下的。
秦英出了斋堂,余光里就瞥到如七的那袭深黛色海青。
“吃完午饭就没什么事了?”如七领头带她进了后院,秦英见状问道。
“一般来说是这样。等到下午共修时,寺里会敲云板通知的。”他侧了头回答道。
秦英点点头,心里的算盘拨来拨去终于有了一个定数。
“等会儿和你说件事。”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
如七不知道秦英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却是爽快地应下了。。(。
他午饭后的习惯是回房静坐到下午共修,不过偶尔打破习惯也无甚妨碍。
站在房间门口,秦英道:“我们动辄就双入双出,很容易让人误会成断袖的。”她准备用这样的说辞渐渐进入正题。
“。。。断袖?”如七挠了挠耳朵,朝秦英呆呆地重复道。
她想起来如七不明白这词的意思,于是摸着下巴思索后道:
“同性之间。。。互相亲近,就叫做断袖了。出家人。。。不是要守戒吗?你们不仅要提防男女之情,还要提防。。。断袖之情。”
如七终于懂了秦英这弯弯道道的所指之意:“哦,那你我以后就不并肩而行了。”
“你能理解我的担忧就好。”她叹了一口气道。
他认真地盯着她,又用极其无辜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断袖是不好的呢?”
秦英被他问得词穷了,耸着肩膀无奈道:“哎,我给你讲个故事。”大道理说不通,就用事实说明吧。
“从前,有个小道童受召入皇宫给太子祈福。他祈福过后,太子的病也不见好转。于是他就随侍太子左右,时刻看护太子的病情。
“太子的病情几经沉浮,好得差不多了。小道童也没必要留在皇宫里了。他走之前却收到了太子的表白。
“皇宫里早就传开了太子断袖的言论,这下太子可是坐实了流言。陛下知道太子断袖后很生气。小道童作为太子断袖的对象,最后被秘密地处决掉了。
秦英讲完这段,摇头晃脑地对如七道:“所以这断袖是万万要不得的。”
如七的眼眸暗了暗:“求不得,爱别离。两人结局这样悲惨,难怪断袖是不好的。”
见他听懂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秦英回身进了厢房,而后隔着房门对他道:“别可怜他们。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刚才秦英讲的是上辈子的事。那点自尊心让她不愿意受到别人的怜悯。
下午又是在大殿里静坐一时辰。
散堂后秦英和他默契地分开,各自朝左右两个方向走。
没走到后院门口,秦英就听到道宣师的轻唤:“秦道长有空吗?有空便与贫僧来。”
她敏感地皱起了眉道:“有空是有空,只是道宣师想带我去哪里?”
自从她的真实性别被道宣师知道,秦英就有些排斥和此人独处。
道宣师捋着胡子笑而不语,领头进了左边的药师殿。
香桌上的笔墨和帛书还没有来得及收走,道宣师又一次地坐在了桌旁。
“四月初八初见之时,秦道长穿的不是道袍。”他的话里带着好奇。
“道宣师目光如炬。”秦英苦笑道,接着把自己是如何落脚钟露阁,又是如何被钟露阁赶出来的事情说了。
按着笔的长短摆齐了笔山上的狼毫毛笔,他问道:“一旬之后秦道长有何打算?”
她又苦笑了一下道:“小道还没考虑清楚呢。”
“。。。秦道长作为道门之人,并不宜久留于龙田寺。”
道宣师沉吟半晌,最后用食指的指节敲了一下小几:“贫僧和长安玄都观的观主是旧相识。我给你写封荐信,你到时拿它去那里投身吧。”
秦英听罢对着他拜了两次,以额触地道:“您的恩德,小道来日定当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