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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把日头坐到西斜了,杨秀凝眉望着红罗纱外那团模模糊糊的光球,懒怠地扔下手里的绣活,缓步走出偏殿,漫无目的地向宫外踱去。
自在钱塘有了私宅,便再没在宫里耗到这个时辰过,都忘了傍晚时分夕阳斜斜笼着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时也竟有份毫无道理的肃穆安宁。
私宅怕是难回去了,这场风波总还算不得过去了。可比起灵和宫里的那位,她更忧心的倒是那位雷霆盛怒的九五之尊
李静善没进宫时,赵构视她如姐如母,无话不说无苦不诉。那时前朝有波澜,她在他身旁护佑;后宫有横祸,她替他抵拦。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学会了亲力亲为,学会了一力承担,学会了独自吞咽,学会了做另一个人的天杨秀苦涩地笑了笑……怎么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力排众议特许那女子进政和殿时,应是在去年盛夏吧
“咚嗡”一声雄浑的撞钟声响从远处东南角层层传来……城南大佛寺的暮钟,一刻不差。殿试该了了。
杨秀想到此,脚下的步子也便急了起来,虽说高世荣的才气从未让她忧心过,可这两三日的变故不也都是在意料之外吗
“秀姑娘留步!”
杨秀委实被这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娇唤惊了一下,回头看时竟是神武军左都统的夫人罗氏。梳得齐整的入云高髻上见缝插针地簪满了珠翠钗环,一身不符年岁的松绿百花镂金广绣长袍,腰间黄灿灿地系着十字编金软带,雍容倒有几分,却盖不住小户乍富式的俗艳。
杨秀胡乱地见了礼,便强笑着问何事。
“高公子金榜高中,状元榜首,秀姑娘不必费心打听了。”
状元?竟是状元?看来皇上是下了死心要抬举高家。杨秀来不及细想这些,不动声色地道:“奴婢怎么听不懂这话?李夫人说的是哪家高公子?”
“川南处置使高渊大人的独子,妾身表兄,高世荣,秀姑娘想起来了?”
弯弯的笑睛里,有着让人困惑的戏谑。
“夫人何意?”
杨秀沉下了面色。清冷的四个字不容抗拒。
“莫要慌张,你这些年藏得极好,除了高家父子,怎会还有旁人知你身份?”
“可夫人如今却知道的不少?”杨秀眼里的戒备没有丝毫松懈,可心里却已有了些眉目。
“自是表舅密信告知。”罗苒轻笑了笑,这个杨秀确是个人物,难怪表舅这样重用。
“我如今见罪于圣上,被软禁宫中,怕是不能为高大人效力了。”
“岂能这么说?姑娘今日处境正是高大人送你的教训,还请秀姑娘笑纳。”
“教训?什么教训?”
“姑娘是高家的人,高公子,也是高家的人。”
杨秀顿时明白罗苒言下之意。这些年来,她从不听高渊号令,却对高世荣言听计从,高渊对此早就颇有怨言,只是无可奈何于她罢了。而此番她任由高世荣的性子,安排他与李静善在自己私府相会,被荣德抓住把柄,领了罚慢着!
杨秀忽得抬眼厉声问道:“是你给大长公主出的主意让兴乐殿的人在我府外监视!〃
“姑娘说错了”罗苒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襟,笑道:“杨府外暗中监视的都是我将军府里的家仆。”
“这么说”杨秀一字一顿地道:“那天高公子根本没有去甄阳府上吧。”
“殿试三日前甄公子便闭门谢客了。姑娘说呢?”
杨秀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张灿若春桃的脸庞,良久方无力地低声道:“是高大人的意思?利用荣德之口,趁机赐婚于甄阳?”
“唉,只是没想到皇上还是舍不得小长公主”罗苒不无可惜地撇了撇嘴角,“不过如今大半个前朝后宫都知道这段风流韵事了,甄阳好歹有了些机会。”
杨秀顿了顿,咬牙道:“既有心攀附,何不直接扯上高公子?偏要把这样的好事让给甄阳?”
“高大人行事一向如此,姑娘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罗苒不以为意地笑道:“此事如豪赌一般,高大人怎么舍得让自己的独子冒这个险。再者,高公子早已娶甄家大小姐为妻了,不好牵扯进此事。”
“也是。”杨秀幽幽地说了一句,“嫁娶联姻这种事派些穷亲戚去便罢了。晏贵嫔如此,夫人您也是如此。”
罗苒倒似不在意她言语间的讥讽。
“若非表舅,我现在还不知嫁给绵水县的哪个乡绅员外呢,一辈子都出不了蜀地,更别说出入皇宫与皇亲贵胄为伴。秀姑娘不必费心点拨了。”
罗苒四下瞧了瞧,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利落地塞到杨秀怀中。
“高大人密信,姑娘收好。”
说完便转身欲走。
“你不怕我今晚便将此信呈与皇上!”
罗苒浅笑出声,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杨秀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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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苦自欺
夜色还未褪去,只天际一丝微茫光亮有了些许晨曦的影子。
毓英殿前,杨秀与孙德顺各率一列手捧巾皂盆罐之物丫鬟内监,一左一右于殿门两侧,垂首静候。
随着殿内一阵轻嗽,两扇笨重的楠木殿门被咿呀呀地缓缓推开。两列侍从轻车熟路地鱼贯而入,轻巧迅速地填满了本就算不得大的内堂。
杨秀早已多年不做服侍更衣潄洗的活计,只静立一旁,不时以眼色警示着手脚慢怠的年轻丫头。
赵构的面色仍是不见好,虽尚是清晨,苍白瘦削的脸上却已笼上了倦色,想来又是辗转未眠。杨秀看着他深陷的眼眸略过铜镜时露出一丝惊诧——想来他自己也未料到盛年的身骨竟会如此经不得糟践。
何苦?杨秀在心里重重地叹着气,脸上却不肯露出半分异色。
福国长公主被封宫禁足已有半月之长,就连赣南暴动都快近尾声,可皇上却丝毫没有下旨解禁的意思,就算是殿试后的大赦旨,昭狱的重犯都放了大半,可灵和宫还似荒废多年的枯井般,别说无人赏玩,就连凭吊的痕迹也没有分厘。
他是下了狠心了。杨秀缓步上前,仔细地替他正了正发冠,抚平领口被粗心丫头留下的褶皱,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引着他去后殿用膳,吴才人应已准备停当。
说来也怪,吴芍自进宫,虽是没受过冷落,可也不曾专宠。谁料这连着七八天,皇上偏都宿在毓英殿。好在每日早起晚睡,丝毫不碍政务,这才没听到前朝那些个老夫子的酸话。
吴才人果然早已梳妆停当来后殿侯着了,这些日子也是苦了她。杨秀心甘情愿地向她见了礼——外头羡着的宠妃,说到底不过是奉茶侍膳的苦差罢了,可笑还要背着惑主专宠的恶名,这些年深居简出克己守礼攒出来的德望,就算是落花流水东去也了,当真呜呼悲哉。
〃嚓啦〃一声,玉似的菊瓣白釉碗近乎惨烈的碎了满地。赵构缓缓地咽下口中的碧梗粥,冷清的眸子扫过站在碎瓷片前惊慌失措的吴芍,像是深秋的风掠过高高堆砌的残叶。
〃怎么,昨夜不曾安眠?〃
吴芍涨红着脸,忙跪下回话道:〃臣妾驾前失仪,求皇上宽攸。只因……昨夜清瑶殿的人忽来说襄嫔妹妹突发高热,臣妾赶着去照料,足忙了两三个时辰,看着妹妹退了热才回毓英殿,却又快到早膳的时辰,索性便没再睡……这会儿,确有些恍惚。〃
赵构默然不语,修长的手指曲折出骨节,在红木桌子上不急不慢敲着折磨人的节奏。陡然,刚有些规律的节奏又停了下来。
〃御医去过清瑶殿了?〃
〃当值的夜里就去了,早上又换了几个。〃
又是一阵不合时宜的静默。
〃可险?〃
〃倒也……不算险。〃吴芍的声音有些发涩,〃御医说小产后本就虚弱,又恰逢这入秋时气,偶染风寒,发热也是寻常事。〃她顿了顿,〃臣妾原该多嘱咐妹妹不要轻易下床走动的……〃
赵构的脸色仍是不见半点波澜。他接过杨秀递来的巾帕,双手交叠,仔细地拭去碧梗粥的稻香气息,不过几下便随意地扔到了桌面上,任蜷成一团的杏黄缎帕懒洋洋地舒展回原样。
他的手微微扬起,本就不多的随侍立即悄然退下,只留杨秀一人陪侍——多年的规矩,杨秀原是不必看这些微妙的手势的。
〃朕说过,襄嫔的事不算在你身上。若上天有罚,也是朕一己担当,与你无干。〃
〃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