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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餐饮业暗地里也不是没人说其中有猫腻，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莫云天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夺取老字号，背后肯定有什么背景，不然哪能那么嚣张。
何况人家顶着“厨神”的名头，也不是没有真本事的，据说就连圣上，也吃过他做的菜，还赞不绝口，差点就把他招进宫里当御厨了。
只不过，人家不稀罕。
莫云天突然开口问肖大：“知道这‘一头牛’是什么来头吗？”
肖大回答道：“他们东家是个十来岁的小郎君，掌柜姓吴，至于东家是什么人，暂时没打听出来。”
这是沈小漾让沈九郎独立经营“一头牛”，不透露背景的缘故，不然只要挂上加上“妙味”二字，人们当然自然明白这是妙味斋的产业。
京城人中见过沈小漾的都没几个，更别说认识沈九郎是何许人也。
“那牦牛肉的来路知道吗？”莫云天又问。
“是霸州的牧场，专门养牛的，据说也是独此一家。”肖大回答道。
霸州当地经营马场那些世家倒是知道牛场是妙味斋的，不过牧场目前产品不多，仅有的奶粉在宁安县就销完了，肖大并不清楚妙味斋还有个牧场的事。
“联系一下，看对方能不能供应牦牛给我们，最好是独家，我们可以出双倍价钱。”莫云天吩咐道。
“好的。”
肖大心中顿时一凛，东家这一出手就不想给对方活路啊，若独家供应牦牛肉给味天下，一头牛岂不是经营不下去？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顿火锅之后，肖大便愁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联系牧场的人，也没听说人家在京城有什么门面，更不知道是谁办的牧场，没法找上门去。
无奈之下，他只有给霸州的朋友写了封信，拜托人家打听打听，只不过这信件一来一回，总是需要时间的，没那么快得到回复。
尽管如此，一头牛开业之后的日子也并不平静。
虽然客似云来，然而，也免不了有人心里嘀咕，九州律法规定，杀死他人的牛马，需要杖二百并且判两年刑，杀死自己的牛马，则需要杖一百并判一年刑，如果耕牛病死不报备，也要鞭打四十，充分表明了律法对耕牛的保护。
只有耕牛死了，报备给官府，才能宰杀吃肉。
一头牛用的牛肉虽然不是耕牛，而是野性难驯的牦牛，也没听说哪里能用牦牛耕田的，然而，有心人，比如左相陆源就揪住这点，抨击一头牛。
“陛下，‘一头牛’公然带头吃牛肉，哪怕吃的不是牦牛肉，但若引发全民吃牛肉热潮，别人没有渠道买到牦牛肉，势必造成有人偷猎耕牛，缺少耕牛，农业生产便被耽误，继而影响粮食收成，动摇国之根本，微臣建议，我们应该封了一头牛，阻止大家吃牛肉！”
陆源义正辞严地陈述道，嘉明帝听了头有点疼。
一头牛火锅这事朱亦辙前不久刚给他说过，还说有机会要带他去尝一下。
他心里也有几分意动，要知道，百姓尚且能吃上死了的耕牛的牛肉，他身为天子，却要以身作则，不能带头吃牛肉，所以他到目前也只在妙味斋进贡的牛肉辣酱里尝过丁点牛肉味，大口大口吃牛肉这种事，他也没尝试过呢。
难得有机会尝鲜，他还没来得及抽空去的，陆源这就开始攻击人家一头牛，想要封人家店。
难道就不能等他吃过了再提这事吗？
嘉明帝心中郁闷不已。
幸而这时候白相出声了：“微臣觉得对待吃牛肉这件事，我们要与时俱进。太祖立国时，九州经济贫乏，恨不得把所有地都开垦出来，种更多粮食，让所有人吃饱肚子。
而牛这样的大型牲畜，需要吃草，如果大量养殖，肯定就需要占用更多土地，于耕种不利，这才有了不得私宰耕牛的律法。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年风调雨顺，政治清明，百姓温饱问题基本解决，已经有能力消费更多的肉类，我们再限制牛的养殖，或者禁止杀牛禁止吃牛肉已经不合时宜。
微臣倒是建议，我们不如开放养牛行业，有了更多牧场，牛肉供应就不成问题，没必要因为有人吃不到牛肉就封了有牛肉吃的一头牛。”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逆不道
白相的话说到嘉明帝心坎里去了，他眉间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微笑道：“白爱卿言之有理，确实是时候鼓励大家多养牛多吃肉了。”
陆相见状，暗道不好，竟然让死对头占了便宜，明明是他提出来的议题，却让对方得了圣心，白相这个人忒狡猾了。
他不死心地进谏道：“陛下还请三思，若百姓见养牛有利可图，有地不耕，任其长草喂牛，岂不是要粮食减产，经济倒退？到时候国库收不上来粮食，供给不了军队，将会严重影响国力。从长远看，开放养牛行业弊大于利啊。”
白相当即反驳：“陆相忧虑过甚，须知耕牛贵重，原本便是平均几户人家才有一头耕牛，哪怕开放养牛业，也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牛养得起牛，谈何荒废农田。
真正能养得起牛，并形成较大规模的，都是地主乡绅或者经营牧场的权贵人家，他们原本就占有众多耕地而又享有减免赋税的权利，养牛对他们而言，与养鱼一样，没有差别。
所以，陆相大可不必担心农民会因为养牛而忘记耕田的主业。”
陆相还想说什么，却被白相问了一句：“陆相可曾吃过牛肉火锅？”
“自然没有，陆某向来以身作则，说到做到。”陆相鄙夷地看了白相一眼，表示他和对方不是一路人，不会明知故犯。
白相笑了笑：“既然这样，陆相不如尝过再说，也许等你知道了牛肉的滋味，也会同意开放养牛业的。你没有吃过，自然不明白它的魅力，不会知道它有多受欢迎。”
“这……”陆相一时语塞。
他哪里不知道一头牛有多受欢迎，不然他能提出这个议题？
“好了，两位爱卿不必相争，如今物阜民丰，寡人觉得百姓的餐桌增加一项肉菜也不错，就开放养牛业吧。”
嘉明帝一锤定音。
没多久，九州各地就颁布了可以养殖肉牛的条例，不过需要申报备案，普通耕牛依然不允许私自宰杀，只有肉牛可以。
白三爷就是第一批进行备案，开设牧场养牛的人之一。他安排人在南方包了大片平缓的山地，选了优质黄牛进行养殖。
沈小漾说黄牛肉味道鲜美，和牦牛肉不分高下，他作为资深吃货，当然要尝一尝。
养牛律令颁发下去之后，一头牛火锅名气更大了。
就连正在调查牦牛场的肖大掌柜也不禁怀疑一头牛是不是背景深厚，不然区区一家火锅店怎么还能撬动沿用多年的律法。
甚至有人猜测这是圣上想吃牛肉了，特地命人开的店。
嘉明帝乔装打扮，溜出宫来吃牛肉火锅的时候，便听到了这样的议论。
他摸了摸自己下巴，笑道：“难道朕看起来像嘴馋的人？不然怎么会怀疑朕为了吃口牛肉还专门开了家店，然后装模作样地更改了律法？”
朱亦辙默不作声地涮着肉，并不想理会他皇兄这番话。
要是他真不嘴馋，也不会跟他出来吃火锅了。
嘉明帝没想到自己略一走神，一盘牛肉片就被朱亦辙夹光了。
“朕才吃了一片！不行，剩下几盘肉片都是我的了，你吃蔬菜去。我那么难得出来吃一顿，你竟然不让一下。”
这对皇室兄弟吃起火锅来，和沈九郎沈十一郎并没有多大区别，都是争着涮肉。
吃饱喝足之后，嘉明帝才谈起正事，他笑道：“母后给你赐了婚，你好像很大意见？”
朱亦辙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母后年纪大了，最容不得忤逆，你就多担待点，顺着点就好。”嘉明帝谆谆教导道。
朱亦辙冷笑了声：“怎么担待？难道真听她的娶了王三娘？不如您娶了算了，反正您后宫那么多人，多一个人也不算什么。”
“哎，这话说的，太不像话了，给你赐了婚，回过头来人到了我宫里，还要不要脸了？御史不把我骂死才怪。”嘉明帝忍不住笑了。
“反正我不会娶。”朱亦辙坚定道。
嘉明帝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呀，还是年轻气盛，这女人，娶多少个不都一样。”
朱亦辙怜悯地看了嘉明帝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