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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从来没有改变过!
“你变了!”
看着他的目光,我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过去我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即使反抗,即使帮着楚亦宸对抗匈奴大军的进攻,我也从来没有对她说出过任何犀利的伤害的话,可是现在,我的态度却已经强硬到连他都不得不侧目,难怪他会说,我变了。
“是楚亦宸改变了你?”
“……”
“我听说,你曾经被楚亦君和他的女人逼疯过,是不是?”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有些惊愕的看着他,却看见那张棱角分明,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茫然得,几乎无助的笑容。
“其实,被逼疯的人,应该是楚亦君吧。”
“……”什么意思?
“鸢青,”他看着我,咬着牙慢慢说道:“你才是那个,会把人逼疯的人!”
说完,他便向着帐篷外走去,在与我擦肩的时候,狠狠的撞上了我的肩膀,几乎把我撞了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可是他头也不回,就这么走了出去。
我有些无措的回头,看着他好像要避开什么的背影,那么急匆匆的逃离了我的视线。
我才是那个,会把人逼疯的人?
楚亦雄平日里看起来是个健壮的人,但身体虚弱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弥补回来的。
他发烧持续了好几天,反反复复,等到他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而在这三天里,我和昊焉,还有季晴川几乎都没有闭过眼睛。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在睁开眼睛,看到我之后,是用清醒的声音对着我轻轻的叫了一声“鸢青”。
我整个紧绷的人顿时间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倒头便栽倒他身上,昏睡过去。
这大概是这些日子里来唯一一点可以让我放松的时间,但即使在梦里,我还是担心着我在长安的男人,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危险,有没有成功,有没有――有没有想我?
亦宸,如果你在长安,能够一切顺利,而我,能为你驱赶北方这潜在的威胁,那我们的将来,是不是可以一帆风顺了?
我和你,是不是可以幸福了?
恍恍惚惚的感觉有人在轻轻的拭擦着我的脸,给我掖好被子,是个温柔的人,有着熟悉的气息,我慢慢的睁开眼,看到了梁静姝。
她似乎也没想到我会醒来,那张平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慌乱的神情,一下子弹开了。
两个人这么僵持对视着,她的脸上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冷淡,转身要走,我却急忙撑着身子叫她:“师姐……”
她的背影僵在了那里,似乎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我咬着牙,想要起身下床,她回头一看见我这样,急忙扑过来将我按回床上:“你不要乱动!你的身体也很虚弱,好好休息!”
被她弄回床上躺着,将被子盖好,虽然刚刚猛的起身有点头晕,但我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对着她说道:“师姐,我知道,其实你还是疼我的,对不对?”
“……没这回事!”
她看着我,冷笑道:“你已经是太子最心爱的女人了,还需要别人的疼爱吗?”
她转身要走,却被我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手腕,固执的说道:“师姐,不知者无罪,当初师傅出事的时候,我也才十来岁,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你应该讲道理!”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心里已经动了,于是用双手抓住她的手,用力的拉了拉。
“师姐,前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查这件事,但查到厉子良那里,线索就断了。你是不是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看了我一眼:“你查到了什么?”
我急忙将前些日子去天牢和厉子良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她,也说了楚亦宸查到的一些线索,她听得越多,脸色越加苍白,好像又重新经历了一次那种生死边缘的折磨,我能感觉到被我紧紧握住的那双手,冷汗涔涔。
等我说完这一切,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问我:“你说当初我爹给厉子良写的信后面,还附了一句话,是什么话?”
“若君立于吾地,其意何如。”
“若君立于吾地,其意何如?”
她默默的重复了一声,眼中蓦地透出了一种凄凉的神色,过了许久,才惨然笑道:“厉子良真是愚钝不堪,哪配做父亲的对手和知己?这句话哪里是父亲随意写上去邀请他北上的?这句话――父亲他,就是死在这句话上啊!”
“什么?!”
我大吃一惊。
师傅的死,是因为这句话?就是这句“若君立于吾地,其意何如”?怎么可能?!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用力的扯住她的手:“师姐,你说师父死在这句话上?难道说,师傅的研究,就是这句话?”
“其实,这句话,只不过是他的研究中的一个小部分。”梁静姝慢慢的抬起头,长叹了口气,说道:“父亲的一生都是在完善他的‘王道’之说,他从来都是站在天朝,王者的立场,推行王道外交,以武力征服蛮夷,这套学说可以说是他毕生的心血。可是,在他晚年,他突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言论。”
“什么?”我急忙说道:“为什么?”
梁静姝道:“他突然开始注意起了人的立场。当他站在天朝的子民,站在王者的立场上,他的学术无懈可击,可以说是整个天朝统治理论体系中最精密的部分,可是,当他一旦换一个立场来看,这套学术,就根本一文不值!”
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起来。
立场?对,这似乎是我小时候,师傅经常会无意中说起的,而一直到我长大之后,我也常常会通过这方面去考虑自己的言行,当我们通过战争,侵略,杀戮去为自己赢得正义、从容、王道民族英雄的各种美名时,其实只要稍微换一个立场,站在我们对立面的立场来看,我们就是战犯,是恶魔,是双手沾满鲜血,制造数也数不清的悲剧的千古罪人!
而在苍茫的历史的海洋中,我们人渺小得就好像一片片无根的浮萍,甚至连驻足都来不及,却偏偏为自己设定制造出那多如繁星的立场,用我们手中的剑,去犯下数不清的罪孽,为自己的双手,沾染洗不掉的鲜血。
我恍然间醒悟过来,对梁静姝说道:“师傅其实已经抛却了王道的学说,而开始研究墨家的‘兼爱非攻’?”
“若只是兼爱非攻,也许我爹还不至于招来杀生之祸。”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他研究的这套学说,是完全针对,甚至于攻击自己之前的王道之说,对于身边的人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看那个狗皇帝,就害怕父亲的学说会影响到他的统治,所以――”
原来如此。
“可是――”我还有些不明白:“师傅之前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大半生了,为什么会临到老了,突然开始研究与自己的学说完全相反的学术呢?是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对他产生了影响吗?”
梁静姝皱了皱眉头,想了很久,才说道:“想来,似乎就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也刚到我家一两年。”
一提到这件事,我立刻起身,梁静姝看到我急匆匆的样子,想要上来扶着我,却又碍着什么似地,只能伸手让我紧紧的抓住她,我几乎是攀在她身上:“师姐,你可还记得,我当初是为什么到的师傅家中?我可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你问这个做什么?”
“请你告诉我!”
梁静姝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厉声道:“你可别忘了,我只不过比你大几岁而已,你来我家的时候,我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我哪记得那么多!”
她的声音渐渐的生硬了起来,用力的抽回了手,看我沮丧得几乎站不稳的样子,叹了口气,过来将我按回到床上:“你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做死?哼,若是让你的太子殿下知道了,就算不是太子,让那个季汉阳看到,也要心疼死吧!”
她转身就要走出这帐篷,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鸢青,你身边的这些男人,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你当心,不要死在他们手上!”
说完,便掀帐子出去了。
可是我当时完全沉浸在烦乱的思考当中,根本没有仔细听她留下的这句话。
看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