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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伯豪朝那屋子走去,只见白天见过的那位姨太太,一身素衣胆怯地站在窗边,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怎么在这儿?”丁伯豪一看就知道她一定不是住在这个院子,这里偏僻不说,而且这么简陋连个下人都没有的院子,即使是不受宠的姨太太也不至于住得这么凄凉吧?
“是你?”楚惠听到声音猛然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丁伯豪。
开始她还以为是老爷进来了,吓得不知所措,不知道会被老爷怎么惩罚,没想到竟然是今天来的大太太的那位表哥。
“不然,你以为是谁?”丁伯豪顿时好奇,想知道她刚才以为是谁进来。
“对对对不起!我以为是老爷来了。”刚才那声冷冷的呵斥“谁在那儿”,正在哭泣的她听起来以为是老爷的声音。
因为在这座大宅子里,只有老爷才能、也只有老爷才敢用那么理直气壮的声音呵斥宅子里的任何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哭?”丁伯豪见她吓得浑身发抖,心突然揪了起来,声音缓和了下来,尽量不再吓着她。
“我我我在这儿哭我父母”楚惠哀伤地说。
自从父亲病逝后,母亲带着弟弟狠心离开了家,寄人篱下的那两年,她从来不敢哭自己的亲人。
嫁进花家之后,在花老爷还宠着她的时候,她向花老爷要了这个荒废的偏院,想亲人的时候她就独自躲到这个偏院来哭一哭,发泄发泄心里的悲伤。
没想到刚才进来还没哭多久,大太太的这位表哥就进来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丁伯豪的眼中不知不觉中涌起一丝心疼,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
“”楚惠沉默着,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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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怎么了?”丁伯豪忍不住问。
“我父亲不在了,母亲带着弟弟改嫁了”楚惠不敢说母亲跟人私奔了,那个人家中有太太。
她觉得那样说出来更令自己难堪。
丁伯豪听了,很想问她后来怎么到的花家,但是忍住没问,那不是自己一个客人该问的话。
而且,她不说他也能知道,她大概就是因为家庭那些变故,才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才嫁进花家做了姨太太。
丁伯豪原本很看不起那些大户人家的姨太太,他的父亲一生中就没有过要纳妾的心,始终只有他母亲陪伴到老,这是父亲最令他敬佩的地方。
白天第一眼看到楚惠的时候,那种惊艳令他内心动荡不安,但随后表妹李云娘介绍说那是花老爷的姨太太,让他心里多了些对楚惠的鄙夷。
所以,他们当时走出厅门的时候,丁伯豪虽然脚步顿了一下,却丝毫没有再看楚惠一眼。
没想到从山上回来会在这里再次遇上她。
他内心暗自庆幸进了这个院子,虽说只知道了小惠一些简单的事儿,但至少知道了她嫁进花家的无奈。
“现在是晚饭时间了,您快去吃饭吧,我我也要院里去了。”楚惠紧张起来,她不敢和除花老爷之外的男人说太多的话,她自己约束着自己。
“一起走吧,是要开饭了。”丁伯豪以为她也是一起在厅里吃饭。
“哦不不,您是贵客,您去厅里吃,我我我回院儿里去吃。”楚惠把灯关了,绕过丁伯豪身边,出了房门小跑着朝院门外走去。
“哎”丁伯豪想喊住她,但是又不知道喊住她要说什么,又闭了嘴,跟着出了偏院。
看着夜色中小道上昏黄的一盏路灯映着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离去。
院外小道上一阵风拂过脸上,丁伯豪顿时想起,这是花宅,刚才那个女子是这座宅子里的姨太太,自己是这里的客人。
他正了正军装,正步大踏步朝前厅走去。
厅内的花老爷焦急地踱来踱去,已经派了几拨的人去找丁伯豪了,都说没有找到,诺大的花家大宅子,真要找起人来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此时见丁伯豪跨进厅来,花老爷欣喜地走上前,拱了拱手,说:“表哥,你来了,我刚才还派人到处去找你呢,快来快来,你瞧,这厅多大,兄弟们在这儿保证吃得舒服!”
边说边哈哈大笑,厅里已经就坐的三桌士兵个个也跟着笑起来。
“你们,啊,严肃一些!闭嘴,吃饭!”丁伯豪故意板着脸训自己的兵。
花老爷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以为丁伯豪是真的在训斥这些兵,心中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丁伯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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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听琴音
王锦盛知道团长的脾气,他在来抚州的路上就已经告诉过他一个排的兵,团长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但是不要犯下任何违反军纪的事,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见到团长在命令自己们吃饭,三桌的士兵全都欢快地吃起来。
丁伯豪酒量很好,但他不是个酒鬼,他的酒品相当好,黄埔出来的学员哪个不是精英?个个都是文武全才?
骑上马能打仗,下了马能教书。
这句话是丁伯豪常挂嘴边的,所以他时刻不忘自己是个书生,当然言行就要特别注意,不能失了文人的雅气。
一个行武出生的职业军人,让人觉得他一身雅气,这是何等的修养?
丁伯豪就做到了,战场上猛如虎,回到后方就是一文人雅士。
晚饭后,管家花铜带着王锦盛等几十人朝中院去,中院是整座宅子里最大的一间院子,至少能容纳四十个人住下。
因此,王锦盛的一个排住在里面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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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老爷和大太太则亲自领着丁伯豪和袁晓峰,朝前院儿边上的一个小院走去。
那是个极为清静雅致的小院,原本是大太太生的两个少爷居住,后来少爷们都被老爷送到上海去上学去了,这个院子就暂时空着。
这正好,就让丁伯豪在这里小住。
安排好了丁伯豪和袁副官,花老爷拉着大太太和丁伯豪告别,出了这个小院。
“团长,我去给您打水来洗脸洗脚!”袁晓峰把床上的被褥等都打开整理好,对丁伯豪说。
“好,你去吧。”他刚了酒,也想坐着清静清静,泡泡脚,舒服舒服。
袁晓峰正要走出院子,花铜带着两名下人进来,这两名下人一人端着一脸盆水,一人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桶。
“哎哟,袁副官,您这是要去哪儿呀?”花铜见他要出去,忙问。
“管家大叔来了?我正想去给我们团长打水来洗脸洗脚。”袁晓峰嘴甜,别看他才十九岁,已经是丁伯豪身边的老兵了。
“哎呀,袁副官不用去不用去,您瞧,我都让人给丁长官打来热水了!”花铜兴高采烈地说。
仿佛在他看来,能为丁长官做点儿什么是相当荣耀的事儿。
袁晓峰高兴地接过前面那个下人手中的脸盆,端着走进丁伯豪屋里。
“这么快?”正在闭目养神的丁伯豪听到脚步声问,他听出那是袁晓峰的脚步声。
“刚要出院子,管家就带着人给您送热水来了。”袁晓峰说着把手中的脸盆放到屋脚的脸盘架上。
丁伯豪闻言,睁开眼,看见花铜和两个下人进来,站起来说:“有劳管家了。”
“不敢不敢!丁长官说哪里话?您是贵客,老爷说您还是英雄,是咱们抚州城的骄傲,伺候您是我们的荣幸。”花铜一口抚州口音说得很溜。
一般能在大户做管家的,都有一定的本事,不是随便一个下人对主人忠心点儿就能当的。
相当于咱们今天的助理、秘书等职,大到主人的人际交往、小到宅子里的鸡毛蒜皮,全都要会、全都要安排得井井有条。
花铜就是这样的一个管家,对主人忠心自是不必说了,花老爷二十岁那年被土匪绑了票,花老太爷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了,全是花铜上山和土匪周旋,交了赎金把老爷救回来了。
当时被绑票的还有邻县的大户少爷,人家也交了赎金,但最后土匪食言,收了赎金又撕了票。
因此,花铜从此就很受花家上下敬重。
泡好脚、洗好脸,花铜拿出一双大太太让准备好的崭新的布拖鞋给丁伯豪换上,下人们端着盆和桶出去了,花铜也正要离去,丁伯豪突然叫住他。
“管家,你听,这古筝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丁伯豪侧着耳,细细听着。
“丁长官,这是从右边的一个小院儿里传来的,那是姨太太住的院子。”花铜老实回答。
“哦,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