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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湖广总督何腾蛟有些不高兴了,总督与巡抚,本是上下级,但放在明末大环境下,职务高低跟手上的兵马雄壮与否不无关系,像王欢这般,手中有兵有钱,王应熊虽贵为总督,照样鸟都不鸟,随时都能置之不理,何况一个巡抚手握重兵,岂不是过些日子就要把总督踹下去取而代之?
顾虑着这些,何腾蛟立即施展手段,拉拢农民军中手握重兵的将领,如郝摇旗、王进才等人,趁隆武帝的诏书还在路上,把他们从忠贞营中分离出来,划到自己麾下,壮大了自己的力量。
如此一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农民军余部,顿时土崩瓦解,田见秀等虽极力劝阻,奈何拥兵自重的军将已经实为各自为政的军阀,有奶便是娘,谁给的奶多就跟谁,田见秀已经控制不住了。
树倒猢狲散,十余万的忠贞营,散了不少,然后分割成两大部分,各有数万人,一部分归入何腾蛟部下,如郝摇旗、王进才等;一部分入忠贞营,受堵胤锡节制,如田见秀、李过、高一功等。
手中有了兵,自然就有了想法,何腾蛟觉得,清军大部已经回了北方,留在湖广的,不过武昌的佟养和不到万人的人马,就算八旗战兵以一敌十,自己手中猛将如云、战兵数万,收复整个湖广不过旦夕间的事情,如果让堵胤锡抢在了前头,那么说不定真的会让他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于是何腾蛟悍然动手,先下手为强,出兵岳州,清兵遂不及防,被他抢了先手,何腾蛟马不停蹄又奔荆州,意图扩大战果,不过佟养和也不是善茬,立刻求援,清平南大将军、贝勒勒克德浑挥军来援,在荆州城外与明军野战,先攻何腾蛟,何腾蛟部一触即溃,两军铺一交锋稍有败绩立刻全军逃走,望风直接逃回长沙,连岳州都不要了,丢下在荆州另一边傻傻攻城的堵胤锡。
堵胤锡浑然不知自己被坑了,依然留在荆州城外,直到清军包围上来才突然惊觉,一场恶战之下,大败而归,丢下无数尸体仓皇后退,一直退到了常德才立住脚跟,在这场败仗中,田见秀、李双喜等将领被杀。
不过这些事,跟张献忠与清军的动作比起来并不出彩,顶多算是一省内的规模,故而并不醒目,就连熟知这段历史的王欢,也仅仅让夔州知府许铁柱派人关注了一下。
不过历史的走向正如王欢所担心的那样,已经因为他的到来发生了改变,回到长沙的何腾蛟,把东山再起的主意,打到了夔州身上。
正月十日,长沙府总督衙门内,有两人并坐,黄花梨木的茶几上,两杯龙井香茗已经透凉,喝茶的人却毫无品茶的心思,正在唇枪舌战。
不过,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在厉声叫骂,另一个人冷笑连连。
叫骂的人,是王应熊。
“何总督,你我都乃大明重臣,说话行事,都得按朝廷规制来,岂能跨界越境,自行其是?”王应熊脸红脖子粗,几欲翻脸,拍着桌子叫道:“四川是本督所辖,自有方寸,你要进夔州,是什么意思?”
何腾蛟慢腾腾的摸着圈椅扶手,皮笑肉不笑的道:“王总督休要急躁,我这不是为你解忧吗?”
王应熊脖子一梗,怒道:“本督忧从何来?”
何腾蛟冷哼道:“忧从何来?王大人,你别以为旁人不知道,你的四川,早已乱做一锅粥,且不说张献忠占了大部分土地,就连原本归你管辖的将领,也闹起了内讧,你说,这是不是忧?”
王应熊脸色一变,吼了起来:“那又如何?这年头朝廷式微,有个把军将闹起兵变,乃是常事,又有什么?本督早就将其按了下去,如今川东三府安稳的很,不劳何大人挂念!”
何腾蛟冷笑一声,晒道:“安稳?你不就靠着秦良玉吗?那个老婆子早就该入土了,现在推个半大小子出来撑局面,怎么成得了事,我看早晚会把你那点底子给败光了,再说我也不会深入川中,就接手夔州而已,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王应熊闻声,原本涨红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气愤之下站了起来,指着何腾蛟的鼻子道:“好啊,说了半天,这句话才说到了点子上,我说你怎么突然打起了四川的主意,原来就是看上了石柱银矿!你是想取银矿给你那些贼军发饷吧?我就知道,那些贼军怎么会那么听你的话,没钱他们还跟着你才是怪事,现在赋税不够了吧?就想着占我夔州了?”
何腾蛟面不改色,显然涵养极好,轻飘飘的悠然道:“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你的我的,王大人,你我都是大明臣子,何须分彼此,你的银矿所得是要上交朝廷的,这么些日子都不交半两银子上去,安的什么心?我不过是代皇上收一点矿税,所得还不是用在朝廷军兵身上,说到底,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是忠义之举啊。”
何腾蛟舌灿莲花,把事情说得好像庄重无比,将王应熊气得浑身发抖,手指乱颠,呛了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何腾蛟则施施然端起茶盏,发现茶水早已凉了,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轻轻喝了一口。
“好啊,何大人,既然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这就赶到福州去,朝见天子,弹劾你这狂妄越境之罪,看皇上怎么治你!”王应熊颤抖着嘴唇,连头上的帽子都差点歪了,口中叫道,一副老子打不赢你就叫大人的模样。
何腾蛟砸砸嘴,伸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他今天和王应熊见面,不过是顾及士林之交,提前打个招呼,王应熊的反应并不重要,反正这人也没什么实力,吃了亏朝廷也不会给他撑腰,毕竟与仅仅守着遵义的王应熊比起来,手握重兵的自己才是朝廷倚重的对象。
王应熊拂袖而去,气哼哼的大步迈出了大门口,钻入了自己的大轿,一迭声的叫唤着快走快走。
亲兵护卫着他的轿子在长沙城中穿街过巷,向他下榻的地方走去,走到半道,他就迫不及待的喝令停轿,掀开轿帘换过一个信得过的亲卫,递出一封信来,信上居然在轿中就加盖了火漆,显然王应熊随身就带着这一套东西。
“速速把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往夔州,交到夔州知府许铁柱手上,不可懈怠,切记切记!”王应熊脸上汗珠子都冒出来了,一副焦急的模样,让亲卫吓了一跳,连忙答应着,贴身收好,急急去了。
望着亲卫远去的背影,王应熊抹一把汗水,脸上浮出狰狞的笑意,恨声道:“好你个何腾蛟,本官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敢窥探夔州,不磨掉你一层皮,我王字倒过来写!”
他一点也没发觉自己话里的语病,急急把轿帘放下来,然后,从轿子里隐隐发出一阵阵刻意压抑的笑声,充满报复得呈的畅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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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陈奇瑜上夔州
王应熊的告急信被他的亲卫连夜送出了长沙城,从长沙到夔州,顺着最为便捷的武昌道已经行不通了,这条路各个大城都已落入清军手中,要想安全过去,唯有翻武陵山、绕大娄山,方能避开清军设防地盘,如此一来,耗费了大量时间,直到一个月后,信才送到夔州,当风尘仆仆的信使疲惫不堪的被接入夔州知府衙门时,时间已经来到了隆武元年的二月十五日。
夔州知府许铁柱粗略问了问信使,心知不妙,连忙展信一览,惊得脸都白了,因为背靠湖广,身后就是友军的关系,夔州并不是王欢防御的主要方向,偌大的夔州,武装力量寥寥无几,许铁柱手中,仅有一千人的团练,另外各县都有百把人的马丁步丁,是用来剿匪的,虽然同样天天训练,但无论军事素质还是军器配备,都与正规白袍兵有所不同。
不过这种差别主要体现在临战经验上,与白袍兵相比,仅仅同山匪响马纠缠过的团练见血的机会少,打得最大的仗也不过上千人的规模,但是论起装备,却并不差。
王欢历次战斗所缴获的铁甲兵器,除了鸟统以外,基本上都给了三个知府,让他们去发展团练,所以许铁柱手中的团练兵士,人人身披铁甲,虽然样式五花八门,锁子甲有之,半身腰甲有之,甚至个别人连全套罩甲都有,单兵防御力比穿着藤甲配火浣罩袍的白袍兵不相上下。而手中兵器,基本上都是明军的制式刀枪,长枪大戟盾牌腰刀,一样不落,就连白袍兵普遍没有的铁盔,团练中也有不少人拥有。
纵然如此,信上所说何腾蛟企图兵进夔州的消息,仍然让许铁柱直冒冷汗,兵精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