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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这才回过神来,双手合十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指尖,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我方才也觉得药快好了,所以就过来看了看。”她顿了顿,“正好你也来了,还是你送去吧。”
闻此,段珩点了点头,却迟迟没有转身离开。
院中起了阵风,能钻进骨头缝里似的,分外寒凉,她随手将耳边的乱发掖到耳后,想说些什么无关紧要的话来缓解一下气氛,可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以往她最会插科打诨了,不知为何现下做不到了。
他就站在身前,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她想,迈出一步便可以接近他,只是那一步太远太长,她实在是过不去。
“那个……”过了半晌,她终是咧嘴浅浅一笑,随口说了一句,“云隽瞧见你……肯定很高兴吧?”
她面上的笑意一瞬即逝,没有蔓延至眼底,段珩应了一声,当是回了她的话。
见他如此,她不知为何有些隐隐的急切,紧接着又问了一句:“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问出了心里纠结了无数时日的问题,江蓠紧张异常,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眸,想从里面看出什么,生怕一个眨眼错过任何一丝情绪。
“……汤药快凉了。”像是没有看到她的惴惴不安,他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淡淡道:“我先去送药。”
说罢,他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转过了身子,还未来及迈出脚步,腰间的衣裳被轻轻拽住,力道虽然不大,但他却因此无法迈出一步。
身后,江蓠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她刻意隐藏,但他还是听出了声音中不易察觉的颤抖,“段珩,我若是现下放手了,以后都会放手了……”
只用两指拽了一小块布料,随时要脱手而出一般,她拼命忍住了鼻头的酸涩,可仍旧没忍住眼眶中蔓延而出的泪水。
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顺着下巴滴落,泪痕被风吹拂,干涩又冰冷。
指尖有些颤抖,几乎抓握不住那块布料,她忽然有些慌,更有些害怕,一直以来折磨困扰着她的事情终究是依着所想发生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他一步一步远离。
抬眼望着他的背影,她咬紧了嘴唇,“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深吸一口气,稳住了情绪,“云隽很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是,我是知道的,可我……”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段珩静静地站着,没有回过身来,也没有离开。他面无表情,但端着托盘的双手越来越用力,像是要将那块木板折断一般。
“她、她还是年纪小,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江蓠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说话能让她分心,以此来忽略心口生生的疼,“可我胆子小,我也想过将蛊虫渡到我体内,只是我想着,可能有更好的办法,可能不需要有人为之丧命……”
说着说着,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断涌出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哭,即便是眼眶鼻尖酸涩极了,但还是尽量把声音放得平稳又平稳,虽说听上去有些闷闷的,但并未带上哭腔。
只是她说不下去了,情绪堆积在心口,憋得厉害。
遮挡着月光的云渐渐散开,明亮的月光被泪水模糊成一片光晕。
许久之后,她听到段珩的声音响起,依旧低沉,“……我不能放着她不管。”他说得很是坚决,“她因我才会如此,那蛊虫毒性强烈,我是最清楚的一个。”
他仰头看了一眼夜空,闭了闭眼,“我会辞官,带她游历大江南北,世上高人无数,定会找到解毒之法,我不会让她死,也不能让她死。”
听到他的回答,江蓠低垂下了眼帘,泪水挂在眼睫上,摇摇欲坠。
她早就想到了,以他的性子,是一定会倾尽所有来帮云隽解毒的,他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云隽出一点事情。
她早就知道,可听他亲口说出,还是会觉得难过。
拽着他衣裳的手终于松开,像是松开了最为重要的事物,心头一下变得空落落,破开了一个大洞似的,寒冷的风肆意地吹着,周身都冰凉极了。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攥紧成拳,力道大到浑身都在跟着颤,她再也忍不住汹涌澎湃的情绪,哽咽着哭出声。
有些情绪因为她的抽泣而决堤,能将所有的理智淹没,段珩皱紧了眉头,手中的托盘因为骤然加剧的力道而断成了两截,盛着汤药的碗顺势落下,重重摔在地面上,“哐当”一声,瓷碗四分五裂。
汤药洒了一地,被泥土渐渐吸收。
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江蓠抬眸看去,只见段珩转过了身,她本想看看他的面色,没料到他忽然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来紧紧揽住了她的肩头,紧接着用力将她抱入怀中,力道大到勒得她生疼。
脸颊撞在他胸膛时,她愣住了。
风依旧冰冷,月夜依旧寒凉,他的怀中却依旧那般温暖。
他的气息他的温度,无不让她感到留恋,身子比思绪先一步作出反应,她缓缓抬起了手臂,环住了他的背。
依稀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强健有力。她的眼睛明明睁得大大的,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一颗一颗落下,沾湿他肩头的衣裳。
若是可以,她宁愿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说一些再决绝不过的话让她死心,为何偏偏要这样,还让她感受到他心里同样的留恋不舍。
这般……她都没办法骗自己,怕是更难抽身了。
四下寂静一片,只余下风声,许久许久,他的声音终是在耳旁响起,“……阿蓠,对不起。”
空荡荡的心头没有什么波澜,滚烫的眼泪模糊着视线,她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闭上了双眼,任由泪水滑落。
此后,她许是再也没有机会陪伴在他身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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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背离(三)
经过大夫几日悉心的调养,云隽的情况有所好转,近些时候精神好了许多,偶尔能下地走走,还能去院落中晒晒太阳,靠在藤椅中闭眼小憩一会。
对于段珩想带她游历大江南北求医问药之事,柳云暮虽有些不悦,但最后还是应允了洽。
毕竟云隽的心思是个明白人都知道,她心里是极其愿意跟在段珩身边的,若是强行将她带回重英山,恐怕又会多生事端。
既然是你情我愿之事,旁人又怎么好提出异议。
江蓠没有表态,柳云暮也不多过问,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居于同一间驿站,小小一方天地,平日里见到是经常的事。同为女子方便一些,江蓠时常去照料云隽,清晨与夜里送药时,难免会遇上段珩。
每当那时,四下总会一片寂静,她便垂下眼眸装作没有看到,错身而过的一瞬,仍觉得憋闷异常,呼吸都不畅快。
如今形同陌路,虽不是最好的结果,但却是最合适的结果。
随着云隽身子转好,也不能在驿站久待,经过商议,最终决定在明早离开驿站,段珩带着云隽南下,江蓠同柳云暮一道回一趟重英山,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师父。
是不是会被师父责罚,她倒是不怎么在意了钤。
在启程的前一夜,江蓠最后一次去客房送药,不知为何,段珩并不在客房中,只有云隽躺在床榻上,本有些昏昏欲睡,见她进来,又提起了些精神,倚着床栏坐了起来。
为了让云隽夜里安睡,房中燃着安神香,此时淡淡的味道萦绕在内室中,闻之使人心神放松,分外舒适。
江蓠掩上房门,云隽朝她招了招手,“师姐你来了。”她微微笑开,“这么晚了还来送汤药,这些时候真是辛苦你了。”
“有什么好辛苦的。”江蓠嘴上埋怨了一句,走上前将药碗递了过去,“我做什么不重要,你能好起来我就很高兴了。”
她顿了顿,又叮嘱了一句:“慢点喝小心烫。”
云隽巧笑着,伸手去接过了药碗,其中汤药热气腾腾的,萦绕在鼻尖的尽是苦涩的味道,她不由得皱了皱眉,打心眼里不太想喝那药,不过在江蓠眼神的威逼下,她还是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喝下。
不料那苦涩的味道直冲天灵感,她整张脸皱在了一起,看上去颇为可怜。
她幼时就喜欢用这幅可怜的模样来逃避喝药,江蓠早就知晓,所以瞧着她的可怜模样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还催促了一句:“快点喝,一滴也不许剩。”
经过几日的悉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