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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木棉树的正下方,端坐着一位单瘦的老和尚,着一身橙色的袈裟,露半边肩,颈脖之上挂着一串大颗粒的橙红色的佛珠。因为暴雨,他身上的袈裟已经被浇得透湿,紧紧地贴在了他那干瘦的身躯上。一双赤脚双盘在双膝之上,身子纹丝不动,鼻梁之上架着一副墨镜,他的身边地上放着一根同样是橙黄色像是胖胖木棍一样笔直的东西。
好似这突然而至的暴雨对他就没有丝毫的影响?
颂猜定眼一看,那橙黄色的胖长棍不是一把伞吗?他为什么不打伞呀?下这么大的雨!看不忍心的颂猜,赶紧提腿冒着雨就朝着那和尚跑了过去。阿香看见颂猜跑过去,她也跟在后面冲进了雨里。
来到近旁,颂猜立刻捡起长棍撑开了这把大大的油布伞,为这老和尚遮风挡雨,阿香也钻到了伞下。这把伞真大呀,以至于三人共遮一把,也不会有被雨淋到的感觉。但三人的身上已经湿漉漉。
这时,颂猜才有机会仔细地端详起这位不怕雨淋的老和尚。
估计七十多岁的他,有着黝黑的皮肤和瘦削的脸庞,那深陷的两颊却被坚毅的颧骨高高地隆起。脸上的皱皮,一排挤着一排从鼻子处朝着下颌方向整齐地倒了下来,但皱褶的皮肤,倒是显出了不一般的细嫩,散发着像女人皮肤一样的湿润光泽;满额的皱纹,亦像波浪一般的整齐蜿蜒,从光秃秃的头顶朝两根横躺着的几须白眉处一层一层地坍塌了下来;太阳穴上有几颗醒目可见的黑色老年斑,嘴角已经干瘪,可能是上下的牙齿都已经掉光了?同样瘦削的鼻梁之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墨镜,而镜片上却没有丁点的水珠,好像这会儿依然是个艳阳天?两根似干柴一般的手臂如骨头上面裹着一层薄薄但又极为细嫩的皮。
这个长相有点奇怪!颂猜从镜片侧面窥视了进去,发现那深陷的左眼没有眼珠。
这时,他看见跑到老和尚右侧的阿香也紧紧地盯着老和尚的右眼。两人一对视,阿香悄悄地给颂猜做了一个手势,意思就是“这是个瞎子和尚!”
突然,老和尚的一句话吓了两人一跳:“我是个瞎子,但看得见你们两个年轻人。”
听到这句,阿香扬起右手在老和尚亮晶晶的墨镜前面晃了晃手,老人家一动不动,保持着端坐的姿态。
“您……为什么不打伞呀?下这么大的雨。”
老和尚沉默不语,不搭理她的问话。
这时,他俩才注意到老和尚跟前的地上有一只盛满了雨水的橙红色的木制化缘钵,里面已经差不多有半碗的硬币。阿香姑娘突然觉得特别地好奇,拿起了那只化缘钵,还自言自语地说道:“一大早就化了这么多缘呀?銮布(和尚爷爷的意思),我帮您数数吧。”没有得到老和尚的批准,她自个儿地就一个、两个、三个地数了起来。
銮布脸上的皱皮动了动,有了丝丝的笑意。他可能是觉得这个姑娘也蛮可爱的。
这个时候,看着老和尚瘦削的有如老妇一般的脸和鼻梁上架着的这幅没有任何水渍的墨镜,颂猜的心里突然感到了一阵颤栗。这面平静而又慈祥的相貌好像似曾相识?在哪儿见过……梦里?对!在几天前梦里奇特的满舅葬礼上,见过那位七十几岁的老母亲,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可是……七十几岁的母亲,还有满舅的葬礼……?
内心忐忑着的颂猜突然把伞递给了对面的阿香,示意她接过雨伞,而他自己却完全不顾依然倾盆着的大雨,往前紧跨一步,一个大转身,跪到了老和尚的对面,身子下匐在已经淌水的地面。
“銮布!我是一个罪人。请您开导!”颂猜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惶恐。
阿香看到这里也吓坏了,她赶紧放下了化缘钵,双手紧紧地抓住伞柄,擎住了在暴雨狂风中的油布伞。她想要把伞往前挪一挪以够得着自己心爱的颂猜哥,可是……够着了颂猜,却又会淋湿銮布的。最后,她选择了让风雨肆虐瓢泼着正虔诚地趴在地上的颂猜哥。
“……”銮布依然一动不动,只有暴雨的哗啦啦和狂风的呼号声。
“銮布!我是一个罪人。今日领着阿香姑娘南下曼谷,请您一定开导。我不怕受苦,但希望她能够过得好一些。”他突然意识到南下曼谷也许不会一帆风顺,但一定不能让阿香跟着受苦,否则,对不起旺呐村的一群恩人。
这时,阿香的浑身已经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由于看到眼前这突然的场景吓坏了。心里琢磨着,我俩不是已经离开了旺呐村嘛?自己的背包里还有一张大额的支票,我俩去曼谷的生活不会有啥问题呀。
只见那銮布轻轻地推开了阿香举着的雨伞,缓缓地抬起摊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伸出一只食指,直指天空。暴雨狂风之中出现了一道闪电,把原本已经昏暗的天空瞬间照得如同晴日,紧接着一声震耳的霹雳之后……雨,突然停了,风也驻了,好似得到什么上天的旨意。
“外乡人,这个好姑娘,会跟你一辈子的。”銮布说话了。
听到这里,颂猜心里一阵子震惊,因为銮布不用眼看,而且我也没咋说话,他就知道我是个外乡人。颂猜赶忙抬起头,看着銮布那依然高举指天的那只手和食指,心里暗暗地想道,这一指指天是对我的开导吗?他能预测未来?还是也知道我的过去?
銮布好似看透了他一般,缓缓地说道:“公楚该登,你的凡体还有三个劫难。请好自为之。”说完,他放下了高举的手,收回食指,单手一个平摊,搁回到原来的膝盖之上。
阿香听到这里急啦:“什么劫难?可以化解吗?”
颂猜赶紧竖起自己的食指往嘴边一比划,意思就是你不要再问了。他知道过去的奶奶和母亲都很迷信的,到浏阳城郊的庙里求签时,从来都不会问太多的问题,即使问了,那个坊间传说中的神仙也从不给出更多的答案。
“叮铃铃……叮铃铃……”的声响,车站开门了,几个零星的客人走进车站。这节后的头一班列车,今天就没有几位乘客。估计,回乡的客人还没有准备好回城吧。
“走吧?”阿香觉得可以离开了,心里却已塞满了惊讶和疑问。
颂猜轻轻地把手往裤子袋袋里一掏,摸出了口袋里所有的盘存,放进那只已经盛满雨水的化缘钵,任由那几张纸币在水面上飘荡着。他俩双手合揖,跟这位神秘而又慈祥的銮布辞行。
“公楚该登。”銮布最后的四个字,他的身子依然巍然不动,脸上绽开了又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俩人离开了銮布,走进车站检票上车,坐进了预定经济车厢的双人硬座上。一路上,俩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阿香开始整理俩人已经打湿的包袱。支票是妥妥的,装在银行行长给的一个小木匣子里,没有打湿。她翻出颂猜包里的那只曾经惹过是非的帆布鞋,问道:“你怎么还藏着这只鞋呀?”
颂猜看了看道:“扔了吧。”既然身边这位姑娘要跟着自己一辈子,纳姐,就让她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记忆中吧。
阿香帮着扔掉那只割过一道口子的帆布鞋后,回到座位上,继续着自己心中的悬疑:“公楚该登,是什么意思呀?”她忽闪着两只好看的大眼睛,看着身边这位颂猜哥。刚才见到那位奇怪的銮布以后,她感觉到最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老和尚告诉了她:我可以跟颂猜一辈子的。哥会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他!
“……”,颂猜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公楚该登”是什么意思?既不是泰语,也不是华语。许多年以后,他才从曼谷的一位僧人那里得知:“公楚该登”为藏语中的“有缘人”。
看见颂猜哥光摇头也不回话,阿香觉得他一定还在想着那个銮布,以及他说过的话。有三个劫难?那前面两个都能度过啰?否则何来有三?暂时不用管它了!阿香想到这里又觉得可以安心了。
“呜……呜,哐嘁……哐嘁”,火车已经徐徐地开动。
阿香不愿打搅正看着窗外陷入沉思状的颂猜,却心满意足地想起了自己的心思。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扁平的肚子,伸出右手左右两下又上下两次,再绕着圈圈隔着依然湿润着的衣服抚摸起自己的小肚子。
这个时候,颂猜的心里其实啥也没想地发着呆而已。他看着窗外由慢而快地往后面掠去的景色,正细细地品味着由车底传来的富有节奏感的悦耳的哐嘁…哐嘁…哐嘁哐嘁哐嘁哐嘁。
他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