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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诏书
田伊然回到自己院子，闷闷的坐在房间里。
说不难受是假的，说能想得开也是假的。
但女儿家的婚事自己能做主那是万幸，要听从安排也是寻常。
拿出她绣给冷凌轩的一方手帕，上面是两只戏水的鸳鸯，右下角是用金线勾的一个轩字。
还没来得及送出去，怕是以后也没机会送了。
压在紫檀盒子里，连同她对他的感情，一并尘封起来。
一连几天过去了，田伊然每天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却变得不苟言笑，时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连房间的门也很少出。
田家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田晟几次差点进宫，都让安蓉拦下了。
如今的局面，的确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帝这两年的动作，大有整顿朝纲、清理外臣的意思，连萧家也受到了压制，皇后才会这般着急的拉拢定远侯府，不惜让自己的亲侄女降位侧妃。
其实整个朝廷，皇帝最倚重的还是定远侯府。
虽然也有了打压的意思，但皇后心知肚明，皇帝最忌讳的，还是他们萧家。
为了保证自己的儿子登上大位，她不能只靠一个安国公府，镇国侯指望不上，最靠谱的就是把田伊然抢过来。
要是让她嫁给了三皇子，那这储君之位也定会落入旁人之手了。
中秋家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皇帝依旧没有要下旨把赐婚之事定下来的意思。
皇后急了。
来到上书房的时候，皇帝正在御案前批阅奏章。
萧雨馨端庄典雅的迈着小碎步，手里稳稳地托着放着参汤的食盘，来到御案前。
脸上是演练过无数遍的恰到好处的微笑，轻声开口。
“皇上一下午都忙于朝政，一定累了，先喝碗参汤吧。”
皇帝没有抬头，淡淡的嗯了一声，“放下吧。”
萧雨馨慢慢放下参汤，站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意思。
待参汤已经有些冷了，皇帝才放下笔，抻了抻筋骨，伸手拿起。
“嗯？”瞥到身侧的皇后，皇帝挑了挑眉，“皇后还有事？”
萧雨馨淡笑着没说话。
“坐下说。”
皇帝一勺一勺的喝着汤，也不问，萧雨馨也不急着说。
待参汤见了底，皇帝放下汤碗，用手帕拭了拭嘴角的残液。
“皇后到底有什么事？”
萧雨馨这才开口。
“臣妾想着，为皇家开枝散叶乃是大事。梨儿多年无所出，海儿又没有个侧妃，还是尽快让伊然小姐进门才好。皇上觉得呢？”
皇帝眼睛低低的，看不见神情，缓缓点了点头，“皇后说的是。”
萧雨馨顿时眉眼展开，笑容更深了些，“臣妾这几日就在宫里看黄历挑日子，正好再过半月就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不如”
她端详着皇帝的表情，等着他发话。
皇帝沉默了一下，好像在思索。
“是不是太急了？皇长子娶妃，定远侯府嫁孙女，怎么也要办的妥妥当当的才好。”
萧雨馨赶紧接话，“那是自然，臣妾办事皇上还不放心吗，有半月的时间准备足够了，一定让伊然小姐风风光光的进宫。”
皇帝又是一阵的沉默后，为难的看了皇后一眼，“其实这件事，也还要问问孩子们的想法。这几日轩儿每天来求我把伊然赐给他，看样子两个人的感情很深，朕也实在是不想棒打鸳鸯。”
“皇上~”萧雨馨见皇帝有所动摇，腻腻的叫了一声，“您不是答应臣妾了吗，家宴当日伊然小姐也同意了，田侯爷也没说什么。海儿可是皇长子，您可不能偏心。”
皇帝抽了抽眼角，无可奈何的看着皇后，露出宠溺的淡笑，“好，就依你吧。”
萧雨馨眉开眼笑的起身拉住皇帝的胳膊，像个小女孩一样撒娇，“臣妾就知道，皇上还是最疼咱们海儿的，谢皇上。”
说着，她盈盈的俯下身去行礼，被皇帝扶住。
“好了，这桩婚事就有劳皇后亲自操办，定不能亏待了伊然。”
萧雨馨甜甜的笑了一下，“臣妾明白。那梨儿”
“梨儿嘛，她嫁与海儿多年，各方面都做的很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让她做正妃吧。朕会按照家宴当天所说的下旨，封伊然为郡主，虽为侧妃，地位却也不比正妃低。”
萧雨馨更高兴了，“臣妾替侄女谢过皇上。”
皇后走后，皇帝写好了封郡主、赐婚的诏书，然后砸了笔，摔了汤碗，靠在龙椅上身体发抖。
外间的小公公们没有一个敢进来询问，还是伺候皇帝几十年的御前总管霍辛小心翼翼的走入，低声说了句“皇上息怒”。
皇帝有些颓败的瘫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霍辛，我这个皇帝是不是做的太窝囊了些。”
霍辛收拾好汤碗碎片，把笔摆正，站在皇帝身侧，回应道：“皇上何出此言？”
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皇后一定要把田家笼络到自己那边，这样一来，满朝上下就没有人能跟海儿抗衡了，那轩儿”
要说皇宫上下谁最了解皇帝的心意，非霍辛莫属。
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依老奴看，就算伊然小姐嫁了皇长子，定远侯府也未必会为皇后所用。而且，三皇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听了这话，皇帝深觉有理，缓缓点了点头。
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皇帝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咳嗽几声。
霍辛赶紧拿起手帕捂住皇帝的嘴，另一只手轻拍他后背，嘴里一个劲的哎哟哎哟。
待咳嗽平息下来，手帕一拿开，上面被喷了一大片血迹。
霍辛顿时惊叫一声，跪在地上，“皇上，保重龙体啊！”
皇帝扶住桌沿喘着粗气，声音有些虚弱，“朕这身子，怕是不抵了。”
霍辛都快哭了，哽咽着叫，“皇上，皇上您这情况越来越糟了，要不然让太医换副药试试吧。”
皇帝慢慢摇头，“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什么药也是不顶用了。这件事还是要保密着，千万不能让皇后那边知道。给朕研磨，朕要再写一道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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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回忆
抖着手写完诏书，盖上御印，皇帝满意的又重头看了一遍，卷好，交到霍辛手上。
“霍辛，你是朕最信任的人。这道诏书朕就交给你了，如若哪一天朕有不测，拿出诏书，扶立新君。”
霍辛瞪大了眼睛，深知责任重大，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严声道，“老奴定不负皇上之命。”
第二天，赐婚的圣旨由霍辛亲自下达到了定远侯府，田伊然称病，没有到正明堂接旨。
霍辛把圣旨交到田晟手上，没有多留便要回宫。
唐真月从袖口里掏出一袋银子塞进他手里，“霍公公辛苦了，以后小女进了宫，还请公公多多提点。”
霍辛赶紧推了银子，做了个揖，“夫人客气了，当年田侯爷心善救了老奴弟弟一命，老奴无以为报。伊然小姐进了宫，老奴自会照应，请夫人和老侯爷放心。”
唐真月这才笑着收回手，“多谢公公了。”
缥缈居里，田伊然站在窗前看着满院子的落叶，伤春悲秋。
红梅从前院回来，向她回报，“小姐，霍公公已经走了。圣旨上封您为顺意郡主，嫁与皇长子为侧妃，半月后入宫成婚。”
“半月后”田伊然喃喃道，抓着窗框的手紧了又紧，骨节都微微泛白了。
见她好似丢了魂似的，眼神空洞的望着院子里，红梅轻声唤她，“小姐。”
田伊然缓缓眨了两下眼，慢声慢气的开口，“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红梅有些担忧，却还是听话的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田伊然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下午，眼神空空的，脑子也空空的，晚饭也没吃。
直到夜里，她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坐在窗前，直勾勾的盯着院子里。
墙角有一丝响动，她察觉到了，却没在意。
会翻墙进来的，不是白离镜，就是石飞，她无需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
“对不起。”
冷凌轩在窗前站住脚，脸色怅然。
田伊然没想到冷凌轩会来，而且是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
“怎么是你？”
她很惊讶。
她的这个缥缈居的防卫可丝毫不亚于皇宫内院，周边全是神卫门的高手，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翻墙进来，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