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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伊然垂下头去，湿了眼眶。
事情与她想的一般无二。
可事已至此，阴差阳错，谁都回不了头了。
僵硬地抬起头，她的声音冰冷的不像话。
“冷凌轩，你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难道你不想要这个皇位，不想君临天下吗？你为了我好，为了杰儿好，为了田家好，难道不也是为了你自己吗？”
“你明知别院的事是本阳王夫妇做的，明知他们才是你的仇人，你却什么都没做，如今却让我的杰儿做了替死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本阳王的私兵就到不了你的手上！南疆的封地就算是拱手让给什坞国，那十万兵马我也不会给你！”
“冷凌轩，我们的诺儿你永远也见不到，这个孩子，你也同样见不到了”
田伊然说完这句话便瘫软在倾墨怀里。
白离镜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脚下是一摊血水。
“倾墨师父！伊然小产了！”
冷凌轩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几十刀，千疮百孔。
倾墨赶紧抱起田伊然，把她放在榻上检查了一番，对白离镜说，“准备接生。”
白离镜让几个人把冷宇杰和欢儿的尸身抬进了院子，然后帮倾墨一起把田伊然抬上床，打了一盆水，准备好一应用品，最后拉着冷凌轩出了屋子，把门关上。
冷凌轩看着冷宇杰的尸身，痛苦地闭上双眼，“杰儿，是三皇叔没有保护好你”
屋里传出了田伊然惨烈的叫声。
许久后，她的痛呼声渐渐湮灭，却迟迟没有听到婴儿的啼哭。
倾墨打开门，捧出一团血肉模糊的死胎。
冷凌轩身子一晃，强撑住精神，把眼睛从死胎上挪开，声音无比沉重，“伊然怎么样”
“昏过去了。”
………………………………
第六十章 她说
倾墨把盛着那个浑身布满了紫青瘢痕的胎儿的木盘交到冷凌轩的手上，转身回到屋里。
孩子是个成了型的男胎，小手小脚已经能看得很清楚，连五官都依稀能看得出模样了。
冷凌轩捧着满身紫斑的死胎，心如刀绞，泪水渐渐落下。
自成人后，他便再也没有流过眼泪，今日却一直停不下来。
灵霄走上前，“主子”
冷凌轩的声音沙哑哽咽，“找人做个小棺材，我要把孩子带回去。”
灵霄接过木盘应了声是。
冷凌轩转头看向白离镜，“诺儿是”
“你和伊然的儿子，她给孩子起名叫冷依诺。”
冷凌轩失神地缓缓点头。
“主子，不要太过伤心了，你与凤贵妃这不是还有一个孩子么。”
冷凌轩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她说让我永远也见不到诺儿，她，一向说到做到。”
灵霄垂下头，默默叹气。
白离镜看着冷凌轩，眼神很是复杂。
这一切不知该怪谁。
冷凌轩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世事无常，总是会把人拉向无底的深渊。
他开始有点同情冷凌轩。
这一次，田伊然绝不可能原谅他。
倾墨用神魔诀给田伊然疗伤，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眉头紧紧地蹙着，随即舒展开来，心疼地摩挲她的脸颊，露出迷恋的神色。
“伊然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我带你走好不好”
田伊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时。
冷宇杰的尸身在院子里放了一晚，田伊然说要把他葬在凤山上，葬在那个竹屋之后。
生于皇家却不能葬入皇陵，这似乎是每一个流有皇室血脉的人最难堪的。
可对于冷宇杰来说，他一生的追求都在于自由，与田伊然是那般相似。
“他呢？”
“回凤都了，带走了那个孩子。”倾墨看着门外，淡淡道。
田伊然讽刺一笑。
“伊然，这个孩子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无所谓了。”
倾墨抿上唇，忽然觉得她从昨日的疯狂到现在的淡漠，冷静地过快了。
“伊然”
“师父，咱们走吧。”
“你的身子”倾墨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
半个时辰后，白离镜和倾墨分别赶着一驾马车回来，其中一驾上面放着两副棺材。
跑马镇距离凤山也并不算远，日落前，三人赶到了竹屋。
竹屋后面是一片竹林，青翠茂密，四季常绿。
田伊然把冷宇杰和欢儿葬在一起，坟前立了一块小小的牌位。
烧了些纸钱，上了三炷香，三个人始终沉默着。
回到竹屋，田伊然坐在院中望着天边烧红的云彩怔怔发呆。
白离镜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你的身子还虚，别吹太久的风。”
田伊然微微一笑，继续看天。
见倾墨出来，白离镜冲他点了点头，进了屋。
倾墨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田伊然，“这是我在杰儿的房间里找到的，似乎写了很久了。”
田伊然接过信封，上面写着母妃亲启四个字，刚劲有力。
冷宇杰写字是冷凌轩手把手教的，与他的字迹很相似。
信很长，从他对皇宫的厌倦到对冷凌轩的感激，从对田伊然的想念到对如今生活的满意，包括冷凌轩为了掩护他而受的委屈，还有他对不能尽孝母亲膝前的愧疚都悉数写下。
他希望田伊然能拥有自己的幸福，甚至希望她可以当做从来都没有过他这个儿子。
最后的落款是，不孝子杰。
田伊然看完整封信，一滴眼泪都没流。
这封信的确写了很久了。
很多次冷凌轩来看冷宇杰，他都想让他把信带回去，可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知道如果田伊然收到这封信一定会来找他，那样的话，或许就辜负了冷凌轩。
他开不了这个口，却把信一直留着。
田伊然把信收起来，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她这个样子让倾墨很难受。
“伊然，我们留在这里吧，什么都不要管了。”
田伊然摇头，抬起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师父，我今晚就要回宫。”
倾墨有些生气地说，“你还回去干什么？”
田伊然轻笑，“我是贵妃，当然要回去。”
倾墨皱起眉头，颇有些无奈。
进入凤都城门的时候，田伊然仰起头看着那城墙，又看了看月亮。
这样团圆的日子，她却一下失去了两个孩子。
倾墨和白离镜回了翠竹楼，心情一样的沉重。
“倾墨师父，你带伊然离开吧。”
“她不愿意。”
冷凌轩在朝阳殿院中望着一轮明月，月光明亮，又刺眼。
说好的中秋再一起去城门赏月，谁能想到事情却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
田伊然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产生幻觉了。
他愣愣地看着她走近，才发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真实的她。
“伊、伊然？”
“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田伊然笑得毫无感情，“你不希望我回来？”
冷凌轩看着她就站在离自己不足两步远的地方，却感觉中间像隔了千山万水。
他迈不动脚步，伸不出手，连眼神都在有意闪避。
“我是你的贵妃，还能去哪里呢？”
“伊然，是我对不起你。”
“杀我儿子的不是你，你不欠我什么，何必说对不起。”
“对不起”
“”
这次冷凌轩的对不起，没有换来田伊然的没关系。
他甚至怀疑自己真的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以那样的方式成全冷宇杰，不该对她隐瞒真相，不该对所有人隐瞒。
她说，只要你不怕我再往你心口上捅一刀，我就留在宫里继续做你的贵妃。
她说，我以为别院中的那些人死了以后，你至少还有我这个亲人。
她说，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被我杀了，或许该道歉的人是我。
她说，我们之间的糊涂账再也算不清了。
她说，我以为我生下这个孩子后，再看到杰儿平安，我就会原谅你，放下心中对你的怨。可惜，这个孩子没了，杰儿死了。
她说，冷凌轩，你没做错任何事，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