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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尔岚略微支起耳朵,将前面的乱语议论声听的清清楚楚。
什么方府失和,方夫人不得宠,嫉妒成性,暗害了方大人的表妹,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又说,这位表妹已经死了,冤魂不散,夜夜歌声,搅得府里日日不得安宁,不得不请来得道高僧做法事。说的有声有色,仿若亲眼所见。
纪尔岚掀开车帘去看,正巧看见队伍中最后一个和尚,双手合十迈进方家的大门。
聚集在此处的人群大都是周围街坊邻居家里的下人仆妇之类,因此也不敢过多逗留,待方家大门重新关上,便逐渐散去了。纪家的马车也得以重新走动起来。
刚到京城,就遇上这样的事,还是与她们住在一个巷子里的邻居,秦氏不禁有些惶恐,拉拉她的衣袖,问道:“这……不会是真的吧……”
纪尔岚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们第一天来,就赶上这样的事。
她说:“方家不是普通百姓人家,若是真的,就不会只在街坊下人间传些流言蜚语,早就闹大了。怕是事情还未查明,胡乱传些流言蜚语罢了。”
深宅大院的手段层出不穷,真真假假,表面上看到的往往都不是真相。在她看来,这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表姑娘就很可疑。
一行人在一处宅子门前下了马车。
纪尔岚仰头望着已经挂好的门匾,还是记忆深远的那两个烫金大字,纪府。
官员的府邸都是朝廷的,但有许多家资丰厚的官员看不上朝廷给准备的宅子,会另行置备风水布局上等,构建精心,符合个人喜好的宅子。但京城寸土寸金,纪成霖显然还没有这样的实力。这栋宅子,便是之前一位监察御史住过的,因他这一次放了外任,所以此处空了下来,上面拨给了纪成霖。
纪尔岚那一世虽然没在这里住上几年,但对这里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记忆犹新。
府里还有几个丫头婆子小厮管家门房等人,都是原来就在府上做工的,有家有口的一般都不会签死契,前主子走了,他们是走是留全凭新主子的眼缘。官员轮换间,倒也伺候了不少官老爷了,都是有经验的。
一般的新来的官员都会继续沿用这些人。纪成霖当然也不例外。
这些人虽说都是些下人,但相比之下,多少懂些官场上的规矩,待人接物上不至于错漏了,还能在某些细小之事上提醒一二。所以纪成霖看到这些人等在门口迎接的时候,面容既威严又不乏和善。“都免礼吧。”
几个下人一见新老爷这般儒雅风度,惊讶之下更是恭敬。
纪尔岚扶着秦氏下车走到纪成霖身后,目光往众人身上一扫,好样的!都是熟面孔。
纪天姀姐妹见纪尔岚过来,都下意识的微微低了头,这般举动并不明显,但对于察言观色一等一的下人们来说,实在是太显眼不过了。
打头站着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心下一突,怎么和打听来的消息对不上呢?他又看了一眼削瘦的秦氏,这位倒是符合传言中不受宠的模样。他道:“老爷太太,咱们还是先进宅子,略微洗洗风尘,再细说吧。”
其实纪天姀姐妹也不见得是怕了纪尔岚,只是这段时间的变故太过突然,让她们措手不及罢了,纪尔岚心中再明白不过。想必一段时间之后,必然是要借机夺回纪成霖的宠爱的,
不过,她毫不在意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有她做事的原则和手段:“父亲,内宅的事,您交给母亲就行了,回头事事都安排妥当,尔岚再来跟爹细说就是。”
纪成霖虽然对纪尔岚如今的行事比较放心,但她毕竟才十三,而秦氏又不曾拿捏大事。纪成霖心里这么想着,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反驳,“嗯,咱们先进去再说。”
纪尔岚笑眯眯的走在纪成霖身后进了院子。三进的宅子不算大也不算太小。第二进院和第三进院的格局相同,都有正房和东西厢房。而且上一任御史老爷将东西厢房都重新修整变成了东跨院和西跨院。这样一来,其实还是很宽敞的。
进门是五福临门的雕花影壁,边上种着一小片青翠长竹。外院同纪尔岚的记忆里没什么差别,东南角是车轿房,倒座间连着西南角的院子,她指着那边对纪成霖说道:“那边西南角院,就给爹做外书房,待客。”
纪成霖之前虽然来过一次,但现在这宅子属于自己,心情别有一番不同,听闻此言,笑着点头。再往前走几步,就看见攀爬着藤蔓的垂花门,春日藤蔓还不那般茂盛,但枝条盘绕间现出点滴绿色,十分亮眼。
从前纪尔岚就颇喜欢这一处的紫藤,一到盛夏时,扑腾的整面墙碧紫相间,被风一拂,如梦如幻。
一行人过了垂花门,进入内宅。纪尔岚道:“既然这二三进的院子,东西厢房都已经改成了东西跨院,不如直接改个名字,到时也好分辨。”
这话正说道纪成霖的心底里去,虽说这是给历任官员用的宅子,但所出些改变,总也添些归属感。“尔岚这个想法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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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丑话
这一圈逛下来,众人也都基本定下了住在哪。
纪尔岚住在空山小筑,简单洗漱了一遍之后,便在院子里闲逛开来,其他人还没收拾好。她也乐得看着门房帮着两个小厮整理收拾东西。四处窗纸帘子帷幄都干干净净的,能看得出下人打扫的十分用心。
管家见纪尔岚出来,连忙过来打招呼:“二姑娘。”
纪尔岚笑眯眯的看着他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多久了,家里还有什么人?”纪尔岚对这府里的下人底细都清楚着呢,不过面上问问罢了。
这话问的一本正经,刘衡抬头飞速打量了一眼,心头虽然有点摸不清,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小人刘衡,在这府上有十年了,家里还有老子娘,媳妇,跟一双儿女。”
“嗯,倒是个有福的。”纪尔岚看着刘衡的头顶,又问道:“咱们这府上,现在有多少下人?”
刘衡面对纪尔岚老气横秋的问话,面不改色的答道:“回二姑娘的话,咱们府上,留下的,还有四个丫头,两个小厮,都是从前伺候主子的,两个粗使婆子负责洒扫浆洗,一个管事婆子负责采买,一个厨娘,一个门房,加上小人一共十二人。”
“嗯,好,你是个清楚明白的。”该夸的,纪尔岚从不吝啬。“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让所有人都集中到这里来分配差事。”
纪尔岚吩咐完就走,刘衡却心里犯了嘀咕,这二姑娘怎么说话一副当家做主的口气?
刘衡虽然疑惑,可他又不能不听,忙转头都吩咐下去,叫大家千万别怠慢了。还没摸清主子的虚实脾气呢,一个不好几年都要受磋磨!
因为纪府原来的仆从几乎都没有带过来,所以此时身边的人手并不充足,以纪成霖的打算,是要在眼下的基础上,再买些受过调教见过世面的丫头仆从到府上,也免得在一些来往交际上失了分寸。
纪尔岚这厢到了正房,秦氏正伺候着纪成霖束发。
纪尔岚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由有些意外。秦氏感觉到女儿的目光,脸上有些发红,纪成霖在铜镜中见秦氏突然露出这副情态,不由一怔。
当年两人成亲的时候,纪家空有一副架子,他寒窗苦读时,两人也度过了一段柔情蜜意的日子,虽然后来又纳了顾姨娘,两人之间也不曾生疏。
实际上,多年前秦家与纪家本来交好,门第也相当,不然也纪成霖与秦氏二人也不会订了亲事。只是在一次事故中,秦父与纪父双双身亡,秦母是个软弱性子,出事后殉了秦父,只留下秦氏两兄妹。
而纪老夫人则为人刚强,孤儿寡母咬牙挺了过来。
纪成霖和秦城读书上都不错,但纪家家无恒产,秦家却有些有些家资。纪老太太便让秦氏与纪成霖尽快成了亲。但积年日久,纪成霖越走越高,秦城却无进益,家资也几乎空了。纪老夫人母子渐渐忘了当年的患难与共。
特别是纪成霖做官之后,越发嫌弃秦氏出身破落低微,不能给纪成霖带来助益。觉得秦氏不堪相配于他,心中生了芥蒂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秦氏生性软弱,比不上顾姨娘心机活络,柔情讨巧。以至于之后,对秦氏愈发冷淡。
此时纪成霖突然想起从前,心头不由涩然。
纪尔岚却觉得,纪成霖即便心里还有那么几分愧疚,也不可能因此放弃让秦氏‘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