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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晏便起身倒了杯茶水递给了她,崔氏欣慰接过,抿了一小口润了唇,继续道:“既然守三年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身为燕家长子不可能出尔反尔,燕世成便任由他随心做事。你父亲为人诚挚简单,哪里能算计得过燕世成。三年过去,他心中的戒备早已放下,燕世成便在那时设计他跟当时兵部尚书家的嫡女成就了好事。”
“所以父亲才迫不得已续弦另娶?”
崔氏点头道:“人娶回来了,房也早就圆过了,燕世成得寸进尺,以孝名压着你父亲,让他为燕家生下长房长孙。你父亲妥协了,那个女人好命,一齐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你父亲对我说,该做的事他都已经做完了,燕家的事他不再管,要带我远走高飞。原本事情到此可以告一段落,然而此事被燕世成那老贼发现,告诉了那个女人,想借她的手除掉我,留住你父亲。”
洪晏对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除了从胡叔口中听到的,还有他自己暗中查探的。他问道:“可为何最终死的是父亲,您却活了下来?”
崔氏笑笑:“天意弄人,清河崔家的人找到了我,逼问秘符是否在我手上。就在那天,阴差阳错,那个女人错杀了你父亲……而燕世成也是在那天才知道,我还有利用价值。”
洪晏眸中猛然变得凛冽,问道:“燕世成是不是与清河崔氏达成了什么交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就透。”崔氏拉住洪晏的手,爱重的摩挲了几下,说道:“清河崔氏不知道秘符在我手上,还是在你的手上,多年来一直在暗中寻找。”
洪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突然想到小时候第一次遭遇刺杀。那天胡叔死了,他跪在坟前,有人与他攀谈,言语中一直在不断的试探,可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对方失望至极,便要拔刀害他性命。就在那时,师父路过救了他。从那以后,他时不时就会遭遇刺杀,后来师父带他见了主子,从那以后,再没人来杀他。
崔氏见洪晏面色变化,就知他多年来过的不易,说道:“想必他们早就试探过你,所以才让我活着,企图从我口中知道秘符的去处。可燕世成多年来却始终未能办到,也不敢杀我。我死了,他便要向清河崔氏的人交代。”
洪晏说道:“即便他没有做到清河崔氏交代的事,恐怕也难免在其他地方有所牵连吧。”
靖国与百盟不知有多少奸细混杂在安国图谋不轨,甚至他自己就是要为主子办事的,燕世成野心勃勃,不会轻易放过与清河崔氏勾搭成奸的机会!那么,如果他顺利掌控的燕家,是不是也有了与清河崔氏对话的资格?是不是也有了脱离掌控继而翻身的立场?
崔氏心性倔强,半生折磨都没能让她倒下,可她见到洪晏却不忍逼他报仇:“鸿儿,你身体里有一半博陵崔氏的血,这仇,母亲不逼你报,但你要将这丝血脉延续下去……”
“母亲,博陵一脉何其无辜,我是您的儿子,血仇如何能不报?若没有他们,我本可以在父亲母亲身边安然长成……”
崔氏眼中满是血丝,通红一片,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母亲对你可有用?”
洪晏一怔,随即露出愧色。崔氏了然,说道:“母亲都明白,你不用自责,我已经是要死的人,若还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母亲觉得很高兴。”
密室中的纪尔岚也不得不佩服崔氏,如此倔强的女子,活的这般通透。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洪晏的身世竟也如此复杂。那么前世他处心积虑夺走自己的身份,难道是为了得到她族人的力量,报复清河崔氏么?
可前世自己嫁给他的时候,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内情,那么他是受谁指引,要把自己控制在手里的呢?
今生因为纪尔岚的变化,许多事情已经偏离了轨迹,比前世的发展快了许多,所以她也不能确定有些事情到底什么时候会发生,还会不会发生。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洪晏一开始就抱着接近她的目的,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血仇,而是有另外的人在背后指使,另有目的。
纪尔岚毫不怀疑,前世洪晏虽然没有见到活着的崔氏,但以他的智谋一定从燕相口中得知了部分实情,继而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当他知道自己身负血仇,再加上唐念,就引起了他谋夺纪尔岚身份的念头。
室内,崔氏和洪晏的谈话已经接近了尾声,母子二人相互凝视,说起多年来琐碎小事。洪晏没有提及自己的处境,说的最多的是与胡叔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何嬷嬷的声音。洪晏知道是面具人回来了,立刻起身去开门。何嬷嬷退到了门内,惊惧的看着来人。洪晏道:“他是我的朋友,嬷嬷不用怕。”
他走回崔氏面前,说道:“母亲,跟我离开这里。”
崔氏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点头道:“好。”
………………………………
第208章 夜宴(一)
纪尔岚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一步步往密道口走去。
关于崔氏说博陵一脉淡泊无争的话,她不置可否。若是真的淡泊,真的无争,又怎么会迅速将势力在大安渗透了个彻底,就算是为了立足,也难免要用些手段才能安稳下来。这也难怪先皇会忌惮他们,毕竟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渊源甚深,给大安带来灾祸是早晚的事。
博陵崔氏的覆灭,除了先皇的雷霆手段,想必也有清河崔氏暗中推波助澜的关系,是多方面原因共同造成的。燕世成老谋深算,一定是看出了端倪,这才逼着长子休妻。纪尔岚也未曾想,当年崔氏还有过这样一段经历。洪晏也因此流落他乡,成了别人手中棋子,亦或是纪尔岚所猜测的……奸细!
“姑娘,您出来了,咱们赶快离开这里,那人要防火烧宅子了。”月息一直守在密道入口,纪尔岚出来连忙上前说道。
纪尔岚眯眼定了那宅子一眼,问道:“月辰那里情况如何?”
“事先做好的机关起了作用。那面具人被骗了,以为月辰已经丧命,便反身回到了这里。接下来的事,也已经照姑娘的吩咐安排好了。”
“嗯,回府吧。”
……
燕相府,管事面色难看,行色匆匆进了外书房:“相爷,不好了,通济坊的宅院不知怎么就起了火!”
“什么!”燕世成猛地站起身,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回椅子中。
“相爷,您怎么样?”管事连忙上前询问。燕世成缓了半晌,晕眩感逐渐消退,他问道:“怎么会起火?里面的人呢?”
管事心知事情重大,急的满头大汗,说道:“那边起了火,就有人给官府报了信,衙门救了火之后,里面的人已经烧的辨不出人形。至于起火的原因……衙门的人查探之后,说火是从正屋里烧起来的,里面还有两个男子被烧毁的横梁压在里面,应该是进去救人的两名护卫……”
燕世成忽然静下来,喃喃道:“是崔氏一心求死……”
管事道:“若崔氏想死,这么多年何必在那三尺之地苦熬?”
燕世成心里咯噔一下:“她这是心愿已了……”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圈,心乱如麻,吩咐道:“你立即派人去查问,洪晏今日都做了什么!”
管事答应一声,连忙下去安排。
夜半,纪尔岚从纪成霖的书房中出来,看见阿潭等在外面,不禁问道:“阿潭?你怎么在这里,可是阿娘那里有什么事?”
阿潭拉着纪尔岚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见四下无人,迟疑片刻才说道:“太太从昨日开始就坐立难安,夜里也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好,似是等着老爷过来,又似怕老爷过来。今日一早太太就让奴婢去请您,但您已经出府去了。太太就吩咐奴婢留意这您什么时候回来,让您过去一趟。”
纪尔岚一回府就直接进了纪成霖的书房谈事,连空山小筑都没回,阿潭便只能在外面等着。“天这么晚了,阿娘还在等我过去?”
“奴婢本来劝太太早点休息,可太太坚持让奴婢在这等您,不管什么时辰都要请您过去说话。”
纪尔岚知道秦氏要问什么,只是不明白,犯错的明明是纪成霖,她为何如此惊惧不安?“既然如此,我就过去一趟吧。”
纪尔岚到了新布置的正院,见里面的灯果然还亮着。便抬步进了屋:“阿娘,您怎么还不睡?”
秦氏眼下是浓重的青影,面色十分倦怠。她见了纪尔岚嘴皮动了动,却没答话。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