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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冷雨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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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泻,黄洋洋的江面在白雾中失了轮廓,江堤上枝枝蔓蔓的垂柳被巨大的力道打的歪歪斜斜,刚抽出不多时的嫩绿几乎零落撕裂。
前后一个行人也不见,纪尔岚拖着瘦弱的身躯在噼啪砸落的暴雨中艰难行进,污浊粘腻的淤泥裹在绣鞋上,让步伐更加沉重。
她走到离江水不远的官道上,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然后面无表情的将污泥蹭掉,不顾雨点击在脸颊上的疼痛,毫不迟疑的往城内的方向走去。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着车檐下珠玉相撞之声,纪尔岚清晰的听到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公子,前面有个小姑娘孤身一人,这么大的雨,是否……”
“不要多管闲事。”
男子的声音清朗有力,又带着几分低沉的磁性,犹如金玉相击之后,发出微微的震颤。这样好听的声音,说出的话,却丝毫不近人情。
纪尔岚仿佛没有听到,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的往前走着。金漆雕饰的马车经过她的身边时,车内的人似乎诧异于她没有乞请恳求,掀开暗紫花纹的蜀锦车帘看了她一眼。
纪尔岚自然而然的回望过去,那副模样,摆明了压根就没有想要向他们求助。
男子俊美如刀刻的脸庞惊讶一闪而过。眼前的人,连一丝表情都欠奉,可他就是觉得她在冷笑,那眼神中,分明有一团冰冷至极的火焰在跳动。
“停车。”
他鬼使神差的吩咐了一句,说完之后又觉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学会对别人发善心了?他再往对方那里看去,纪尔岚已经转过头继续赶路。他眉头蹙起又放下,不由在心中自嘲: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普通少女,何来的那种莫名神色,他是见惯了朝野倾轧,有些草木皆兵了么?
驾车的侍从显然是男子的亲近下属,他问道:“可要这位姑娘上车同行?”
既然已经开口,他又怎么会出尔反尔,便点了点头。
侍从身上披着蓑衣躲在车檐下,仍然被淋湿了大半。他用力拉紧缰绳,控制这马车前行的速度,微微探头问纪尔岚道:“这位姑娘,可是要进城?我家公子愿顺路送姑娘一程。”
纪尔岚脚下踩着泥水,初春的夹袄罗裙已经全部湿透,单薄瘦小的身躯看上去愈发纤弱可怜,她抬起头,花瓣般轮廓优美的脸颊满是雨水,却神态轻灵,丝毫没有被暴雨淋过后的狼狈。湿漉漉的额发之下,一双眼睛明亮的近乎发着光,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宝石一般,让侍卫看的一怔。
“不必了。”纪尔岚撇下这一句,几乎没有停顿,脚步继续向前。
一主一仆具是一愣。车内男子的脸色顿时黑了一片,仿佛是之前的冷漠让对方看穿之后被倒打一耙般,难受至极。侍从尴尬的怔愣片刻,看着纪尔岚居然真的走了,忙替自家主子打圆场道:“这个小姑娘怕是心有戒备,不肯与人过多接触。所幸,从这里到城中也并不远了……”
男子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道:“走。”
纪尔岚看着马车从自己身边路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嘴角向上提着,眼中满满都是兴奋之色。她心里只有四个字:我回来了!
没想到她真的还能有再回来的一天。只要能回来,一切都可从长计议!那些痛苦难熬的记忆,那些无法释怀的悔恨,都将得以改变。纪尔岚只觉得脚上顿时积聚出无数力气,在大雨中模糊的前路似乎也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城内与城外一般无二,这样的天气,连个鬼影都碰不见。纪尔岚从容不迫的走到纪府门前,被雨水浸的发亮的朱红大门紧紧闭着,一片平静,似乎根本就没人发现她失踪了。也对,阿娘应该还在祖母屋里被训话呢,其他人又有谁会来看她?
她绕到西院的围墙外侧,提了提气,整个身体已然没有多少力量。
不过没关系,她的招式和技巧还在,那是已经深入她骨子里的东西。她抬脚往树上一蹬,扭身一跃借力攀上墙头。
此时她的兴奋中又夹带了些紧张,避开几个下人仆妇,悄悄进了屋子,四处打量一番,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闺房,一桌一椅都与她记忆深处的点滴重合。她笑了笑,眼中的精光几乎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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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庭广众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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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死,可以说是千丝万缕的事情纠缠之下的结局。
只是她死后,却带着记忆转生了。转生在了一个崇尚武力,强者为尊的地方。
她在那里千方百计想要回来都没有成功,秉着一股怨气从无名小卒打便天下无敌手,终于成了人见人退缩的武林祸害。然而,就在她感叹‘高处不胜寒’的时候,一朝失足,跌了一跤,就重新站到了前世这片土地上,回到了她年少时跳江未遂的那一日。
即便已经隔了两辈子,这一日早晨发生的事情却还历历在目。
她的父亲纪成霖,调任六品都察院监察御史,再有一个月就要到京城去上任,顾姨娘母女三人备受纪成霖宠爱,是铁定了要跟着一起去的。而这种机会,对于不受宠的她与母亲秦氏,却是绝对的肖想。
所以,为了能够求得一同上京的机会,这日踏春出行时,她便拿了秦氏的荷露簪去讨好庶长姐纪天姀。
荷露簪,来历非凡。是秦氏偶然得贵人所赠,一直说要给纪尔岚做嫁妆的,纪天姀觊觎已久。
本以为,她主动让出荷露簪,可以换取一个上京的机会,谁知纪天姀收下簪子却翻脸不认人。轻声在她耳边冷嘲道:你以为,我会让你去京城挡我的路么?
紧接着,一股大力从纪天姀的手臂上传来,她就被重重推倒在湖边的大石上,头晕目眩间,她看见纪天姀借势向身后湖水里倒去,并惊慌大声的朝不远处的阮宁叫道:表哥救我!
纪尔岚的嫡女身份,一直是纪天姀心中的一根深刺。而阮宁,也早在之前便**裸的表明了对纪尔岚的嫌弃,常常与纪天姀出入成双。
这一推一倒,正好让二人的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奸情得以圆满。
纪天姀抹了几滴眼泪,喊了几句救命,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而满头是血的她被送回府中之后,面对的是父亲绝对的偏心和祖母不加掩饰的嫌恶。等她昏迷醒来,父亲已经决定要将本来与阮宁表哥有婚约的她,改为纪天姀!
她反抗,但她的反抗是无力的。
因为,即便她能证明自己没有推纪天姀,纪天姀与阮宁也因为救人一事有了肌肤之亲,她要被退亲的事实已经无可逆转!
可怜她那时目光短浅,竟为了这几个猪狗不如的人,偷跑出去跳了江,又在跳江被救之后,沸沸扬扬的成为了更大的笑柄!以至后来她的亲事障碍重重,蹉跎到了十八岁。
那五年,是她那一生中最难熬的五年!
纪尔岚冷嘲的笑笑,缓缓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那里因为磕到石头而肿起一个大包,此时用手轻轻一碰,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娘的,居然这么疼!这个纪天姀,敢对她下这样的狠手,给我等着!
将湿衣服换下,绞干头发,纪尔岚站住脚往窗外看了一眼,暴雨说停就停,此时已经只有零星的雨滴了,她习惯性的背起一只手,出门往上房走去。
从此刻起,她将掌握自己所有命运的转折点,决不给恶人留下丝毫的情面和余地!
上房,纪老夫人斜倚在罗汉床上,脸色如同天上未及散去的雨云般阴沉。手里捏着的粉彩瓷盏‘砰’的一声砸在面前下跪的妇人膝边,摔的四分五裂:“你还杵在这干什么!”
此话一出,妇人眼泪流的更甚,顾不得眉间唇角溅上的水渍,咚的一声磕在地上,“母亲,尔岚不该与天姀争吵的,只是尔岚头上受了伤,现在还昏迷着,等她醒了,媳妇马上带她来给天姀赔罪。”
秦氏已经在这里跪了半日,早上她被纪老夫人叫过来的时候,纪尔岚刚刚被送回府,还在昏迷中。
纪老夫人斜睨了一眼秦氏,却半点好脸色也不给:“她磕破了头,天姀就好过了?这初春的水还刺骨,就那么掉进湖水里去,落下病根还了得?况且,好好地姑娘家,大庭广众出了这样的事……”
纪老夫人话没说完,仿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