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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当然。”程咬金脸泛得色，“我这酒专门是为此刻而酿。你小子不是说自己身为创世圣者，凭着自身功力，永不会醉么？今天这天地颠便要让你亲身感受一下醉酒的滋味。”
“原来如此。”唐翎听到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双手一扬，又有一坛天地颠被吸到他的面前。
拍开酒坛封泥，浓烈酒香随即四散，叫人触之即醉。但唐翎对此却恍若未闻，单手托起酒坛，任由那醇黄色的酒水倾倒而下，再顺着他的喉咙直灌入腹。不消片刻，那偌大酒坛已然见底。
唐翎耍弄着手中已空酒坛，发觉自己居然难得地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我的确感受到了醉酒的味道。”品味着这醉酒感觉，唐翎开口说道。
程咬金顿时白了唐翎一眼，明显对这位酒肉损友的后知后觉依旧有点不满：“废话，难道你认为一般的凡间酒水能与我这费尽心思才酿制而成的天地颠相提并论？实话告诉你，寻常凡人只要略微闻到这酒香便得昏睡上半天，你将这一大坛一饮而尽，又怎可能半点反应没有？”
唐翎听到，倒也莫名发了一愣。
因为修为深厚，多年以来，唐翎虽然偶有小酌，却也只能品味酒中味道，无缘一尝醉酒的感觉，如今一整坛天地颠入肚，发觉自己居然泛起醉意后，随即又提起另一坛天地颠，猛灌入喉。
程咬金此时已放下手中酒坛，注视着豪饮中的唐翎，略显不羁的嬉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感慨：“臭小子，此刻的你总算有点凡人的模样了。”
“凡人么？”
听到程咬金如此评论，唐翎双眼迷离，手上酒坛竟已凝住：“曾几何时，我一直在尝试着了解凡人，或者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凡人。如今，将我折磨至深的却又是凡人的七情六欲。”
话毕，唐翎继续着方才未完的豪饮，待得第二坛天地颠见底后，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痴了，停顿一阵，竟略有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好酒。”
一声沉喝，好几个酒坛应声化为碎片，坛中酒液却没有因此而洒落地上，而是随着唐翎心念，汇聚于他的头顶。只见唐翎微微仰头，那悬浮的酒液居然流淌而下，就此落入他的口中，再顺着他的喉咙流入腹里。
看着这般境况，程咬金并未有发声喝彩，更没有出言讥讽，只是默默注视。
因为这般情景，竟有点似曾相似。
当年、当日，风云王府，他为唐翎、芸儿证婚的那一幕。
悬浮于一对新人面前的两团酒液，见证着唐翎穷千万年体悟，却只汇聚于一人身上的真心痴心。
“同饮、共饮，这合卺酒才能显出它的意义。”
回想起唐翎当时的模样，再看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纵然程咬金已成幽鬼之体，心中终究还是生出几分凡人才有的感慨。
烈酒依旧疯狂灌入唐翎口中，未见缓慢，整个酒窖中只回荡着不知何时才能停歇的吞咽声。
………………………………
540、逃避
不知过了多久，酒水终于被唐翎饮尽，那瘦削身影未做过多动作，颓然后退数步，已应势倒在一片酒坛之上。
“天地颠”，酒如其名，凡人轻闻一口酒香已可感到天旋地转，唐翎方才一口气豪饮的分量，已足以让整个血海陷入酩酊大醉，他纵然修为再高，亦不得不流露出醉意。
一直以唐翎“损友”自居的程咬金此刻罕有地没有上前打扰唐翎，而是提起手中酒坛，喝上一口、长叹一声，再喝一口、再叹一声……
“芸儿……”
一个本应已埋藏于心底的名字自醉酒后的呢喃中传来，唐翎双目轻合，却仿佛再次见到了那个灵动跳脱的身姿。
“我们的孩儿总算是出生了。那小家伙相当活泼，亦相当乖巧……最初我还担心他会遗传到我那沉闷性格，不过既然有延灵、九天对他进行教导，似乎我的担心倒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语调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唐翎所说出的每一字一句，却使得一旁独酌的程咬金沉默。多年老友再次伤感，程咬金虽想出言开解，但话语到了嘴边之时，却不知为何，只余下一个使用了百年光景的称呼：“臭小子……”
“凡人的确是一群奇怪的族群啊。”横躺于酒坛之上，唐翎双目逐渐恢复往日的空明，“神族好权、魔族狂傲、仙族懦弱、妖族孤僻，这是他们四族特点，无论世间如何变幻，终究无法改变。唯独凡人，虽说只有匆匆数十年阳寿，却尽是千奇百怪之徒。一旦陷入其中，便如同怒海中的飘零孤舟，无法自拔。”
“正因为如此，‘人生’才精彩，不是么？”程咬金罕有地用上了严肃语气。
唐翎却说：“也因为太过精彩，使我越陷越深。”
“但千万年来，你并非独一个、并非头一个、更并非最后一个。”程咬金将手中残酒喝完，长叹，“如今你的孩儿既然出生，大可以将你对弟妹的感情转移道他的身上。何况那九天与延灵亦对你有情，何不与她们共结连理，让我再多两个弟妹？”
“我至今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们。”一句简单说话，道出了唐翎的纠结之处。“虽说知道九天、延灵对我含有别样情谊，但我在与她们相处之时，偏偏又会让自己想起早已逝去的芸儿，所以我才一直选择远离她们……”
“加上这一次你孩子的顺利降生，更让你觉得自己亏欠于她们？”
“对。”
“哗啦！”
被程咬金视作命根的天地颠毫不吝啬地在唐翎头上倾倒而下，让这位受万民敬仰的风云王瞬间变成一副落汤鸡模样。
“臭小子，你怎么这般婆婆妈妈？难道你不知道，事已至此，远离已可称作逃避？”始作俑者程咬金冷眼看着唐翎，一对铜铃般的大眼流露出不屑，“还是说，你希望自己那些弟子的遗憾再度重现在那两个小娃娃身上？”
擦去脸上残留的酒水，唐翎不语。
程咬金又说：“九天为你甘愿面对神魔联军，甚至对撼创世圣者；延灵为你，强忍怀胎之苦，诞下你的孩儿。她们为你这般付出，只因为对你有情，情债只能情还——何况你真的对她们无情么？”
“但……”
“住口，论年岁，你的确比老子年长；但论人生阅历，你只不过还是一个小屁孩儿而已。现在你没有发言的权利。乖乖照老子吩咐办事，别让你自觉亏欠的人有所遗憾。”程咬金难得义正词严，“你这不知道或了多少个岁月的老怪物，为这般小事变得优柔寡断，合适么？”
受到程咬金当头棒喝，唐翎似是终于有所醒悟：“死胖子……”
“怎么？嫌老子刚才的说话不够直白？”
唐翎沉吟半日。
“喝酒。”
“你——”
如此，大战结束虽已有十数日，但除了终日流连于禁地酒窖外，唐翎再未现身于外人面前。
又是数日过去
风云王府，延灵居所。
身为半仙体质，延灵的恢复能力远远高于一般凡人，诞下灵胎后当日，体力已完全康复。这数日时间，她已将李长河为她安排的婢女撇于一般，独自行动。但毕竟因为刚刚分娩，虽然已经康复，延灵始终不会作过大的动作，更多的时间只是怀抱灵胎，在居所前的庭院中缓缓踱步而已。
“看来你已经无恙了。”
伤势早已康复的九天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子之中。凝望面前那张与自己相差无几的面容身姿，九天不知为何竟在心中同时生出几分心安与酸涩。
察觉九天到来，延灵略微向她点了点头：“听说，你在大战之中受伤不轻……”
“我并非为你而战，你也不用为此而挂心。”
未待延灵将后续话语说出，九天已以冰冷态度将其截住。但当她见到延灵怀中那名初生婴儿后，早已被冰冷严封的五官居然泛出了几许的踌躇。
察觉到九天这一点变化，延灵最先只是一愣，随即已心领神会，向九天走近几步，将怀中灵胎递了过去：“你抱抱他，好么？”
骤听这个请求，九天一时之间竟呆滞当场，无法反应过来，支吾一阵，才问道：“你让我抱他？”
“这孩子乃是由芸儿与你我的魂魄共同孕育出来，严格来说，我们皆是他的母亲。何况，我虽怀胎十月将他诞下，也只不过是数个时辰的疼痛而已。与你独挡二族帝尊、创世圣者的凶险相比，微不足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