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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之野其三
钟离之野其三
其实我也不知道南朝那么多座寺我为什么要单独选这座，或许是因为这寺今日安排讲佛法，普通百姓可以随意进出不会太过于考核聆听者的身份，也便于我溜进去，或许是因为今日可以有幸瞧见住持，便可以借此机会询问一下佛牙舍利的事，虽然人家不一定会回答，又或许我只是偶尔间听闻了此寺的名字，而此地刚好里我当时所在之地不远，便可以顺道看看。佛家所谓一切随缘，大概是因为我与此寺有缘。
怀安寺不大，不大的寺门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的不算太高的树上挂满了彩色的幡旗。
像这般大小的寺庙在建康城里随处可见，因为名气不大也很少有人来拜访，多是行还愿丧葬法事之事。也有不少百姓受不了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生活，因而来寺庙里苟且偷生。
又或许我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寺庙，这乱世之中用来安抚人心的寺庙随处可见，或许我和这乱世之中的其他人一样，冥冥之中也想找个慰藉之所。
所谓乱世，大多是没有工作又无家可归的人，这些人或许曾经有个美满的家庭，有蒸蒸日上的事业，而如今却是什么都没了。活着尚且不易，死后就更加凄凉了，因而走投无路只能皈依佛门。
当初东汉末年，白马驮经来到中原，大概也是冥冥之中救了乱世中的人心。
正值佛法开讲之际，不算太大的大殿里摆满了白色的蒲团。我看着来听佛法的人并不算多，很多位子上都空着。大概所谓的心灵的慰藉到底还是比不上肚子的温饱来得重要。
刚才谈话的那两位妇人坐在最边上，我有点惊奇于她俩的脚程有点迅速，竟然比起我跑马而来的还要快些。又想到我顺道路上买了点吃的还喂了马，算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我看了看供奉着的用树枝和泥土搭建雕刻而成的佛像，以及观音慈悲的容颜，随机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蒲团坐了下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手持铜铃柱杖的黑衣沙门吟唱起了古老的心经，清脆的铃声回荡在不大的殿堂里。
我看见托梁架构的寺定灿烂斑驳的色彩，飞天纹样缭绕于殿顶。
我想那大概就是乱世中人们所求的所谓的极乐世界。
能够亲眼所见的，由生命中诸般琐事所带来的烦恼与虚空荒芜没什么两样，虚空与你内心所感的烦恼没什么两样，你心里所想的让你心烦之事与本不存在的虚空是一回事，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诸般烦恼，感知、思想、行为、认识带来的烦恼也都与此同理。世上本没有什么烦恼，一切的差别不过是在你愿不愿意放下而已。
有个穿着黑衣的小沙弥给我倒了一杯茶，我看着黑色的陶土烧成的茶杯里漂浮不定的两根茶叶。
想想这被北方人称为酪奴的东西到底没有酪浆所带来的腥腻的感觉，确实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很能安抚人心，只是喝得多了难免搜刮尽了油水，倒让人茶饭不思。
我虽然不是很懂心经，却也觉得这乱世中安抚人心之物却也非心经莫属。
只是到底有没有用，却是因人而异了吧。
其实所谓的功绩所谓的佛法，所谓七层浮屠，往生轮回，都是说给活着的人听的，死者长已矣，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所以我并未接受住持递给我的粥碗。
“人心所向为何？人活在这个世上又是为了什么？”我问住持。
难道只是为了争名逐利，求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么？那我倒觉得每天无所事事不求上进倒也很不错了，只要有饭吃。
突然间便明白了为什么南北二朝有那么多人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要来出家当沙门。
“如果这种种酸甜苦辣所感所想与虚空一样本不存在，如果所见所感的一切皆为虚妄。那为何这世上有那么多的追名逐利，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乃至于两国之间大开杀戒。”
“佛说渡我，为何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得不到超度的生灵？”
大师对曰：“不可得之物，散之，心烦意乱之事，清之。形色如空。当你放下一切便会发现，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属于你的自然也不会属于你，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属于你的即便你不要到最后也会是在你手上的，所以无谓的追求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万物皆有本命，不可强求。”
“所以放下所谓的贪念，将欲望放下了，便会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我觉得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美好，我还要到此地来寻找佛牙舍利，还不知道在哪里，想想就很忧伤。
放下执念什么的，这又不是我的执念，即便我认为佛牙舍利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块骨头，但对于上头的人来说就是无价之宝可以左右皇位，乃至天下局势的。其实得了佛牙舍利能不能左右天下局势一统南北两朝三国倒还是其次，佛祖会不会保佑得到佛牙舍利的人也是个问题，毕竟大家的手段都是那么的不太正当。
所以如果佛祖不会保佑那个得到佛牙舍利的人，那得到佛牙舍利还有什么用呢，怎么能够拿着去一统天下呢？
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将这一切寄托在一个物件上本身就没什么特别大的意义。
奈何肉食者信以为真，我们这种手下办事的还能说什么。
“大师，你所谓的乃是自己超度自己，既然自己已经可以超度自己了，为何还要佛祖？”
如果佛祖真的能将我领导、领导的领导超度了，我立刻马上皈依佛门不出来了！
“佛祖不过是一个寄托而已。”大师答得一本正经。
“既然是寄托，那为何偏偏是佛祖，为何偏偏是佛牙舍利，为何世人都想要得到佛牙舍利，若我有心寄托，一块顽石尚可不是么？”
那位大师用了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他下一秒就可以把我轰出去了。
“施主若是想去看佛牙舍利，不必来本寺，可以去建康城皇城门口膜拜，舍利子现如今供奉在皇宫里，又岂是我等小辈得以缘见的。”
“你是说，佛牙舍利，现在在陈朝的皇宫里？”
听佛法讲课的人群都四下散了去，住持大师不再理我招呼着沙门们收拾东西。
“你是说，佛牙舍利，现在在陈朝的皇宫里？”
我有些懵，又重复了一遍给自己听。
既然佛牙舍利在陈朝的皇宫里，那高孝琬所说的那什么粟特人手上的那颗肯定是假的，高孝琬这家伙真不靠谱，现在我上哪儿去给他找一颗真的佛牙舍利啊？
我看着寺外灰蒙蒙的天，顿时有了一种我再也不要回齐国的冲动。
“喂，小伙子，你想去看佛牙舍利？”方才在路上遇见的大婶听完佛法，见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走过来捅了捅我，说道，“我和你说啊，这佛牙舍利供奉在皇宫里，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得，只有每年正月初一皇帝祭奠天神的时候才会开阁一次，可是即便是开阁了我们也不一定能见得到的。即便皇帝愿意公之于众，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你想建康城里那么多人，你远远望一眼都不一定能够瞧见呢。”
那妇人笑了笑，继续说，“所以我说小伙子啊，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从这佛牙舍利被找回来，到如今啊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只知道当初先帝找回来便供奉在他皇宫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