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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奕怒道:“若留此子,只怕晋祚迟早不保!”
“一介孩童,如何能左右天下?”陆纳自然不肯。
不是陆纳有多么爱惜冉操,他和冉操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密切的联系,谢奕要求他惩治冉操,陆纳犯不着这样和谢奕针锋相对才是……
事情本来如此,可谢奕却要求陆纳除掉这个人,陆纳就做不到了。
不能杀冉操,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刘苏。
刘苏是谁?
刘惔的儿子!
也是刘惔,唯一的血脉。
有了这层身份,不论是谁要杀他,都有些困难了。
谢奕愤怒而起,他性子刚烈,指着陆纳就骂道:“竖子,安得如此?”
陆纳也怒了,问道:“谢公,敢问你要除掉此子,到底是因为晋祚还是因为私仇?我观谢公你潦倒至此,恐怕其中必有隐情吧?”
“你!”谢奕闻言,不禁想起自己一路被人跟踪暗算,最后潦倒一个多月,居然不能前往都城半步,最后险些死在荒野,才得以历经千辛万苦回到郡城,却又被陆纳如此询问,于是大叫一声,口吐鲜血。
陆纳惊慌,连忙唤人,又让谢道韫和谢玄姐弟前来照料。
谢道韫听闻父亲吐血晕厥,便对陆纳问道:“敢问使君,我父亲他……”
陆纳没好气道:“简直是草菅人命,哼!”
一挥衣袖,陆纳满脸不高兴地走了。
谢道韫便只得和谢玄一起,将父亲接到府中,又请来医者为他治疗。
郎中走后,见到父亲犹在昏迷之中,谢道韫不知道为何,突然落泪。
然后,她来到院中,却见到谢玄抱着头蹲在门外,似乎非常痛苦。
谢道韫便上前问道:“幼度,你为何如此悲伤?医者都说了,父亲不过是急火攻心,身子疲乏,故而昏睡,过几天便自然醒转……”
“医者之言,岂能全信?”谢玄抬头,眼中尽是悲伤,望不到底。
谢道韫也清楚,叹息道:“父亲奢酒,去夕一场大病,便险些没熬过去,如今又……幼度,你且莫担心,我这便写信给三叔父,让他去请名医来!”
谢玄却摇头,说道:“家姐,幼度其实也不全然是因为担心父亲的身体,而是担心……刘家表兄。姐,你可见到今日陆府外父亲说刘家表兄时的神情?你说父亲这样,是不是和表兄有关?”
“他……”谢道韫长长一叹。
其实,谢玄都能猜想到的事情,她怎么会没注意?
只是,谢道韫是个女子,心细,能把心事隐藏得更深一些而已。
谢玄担心得不错,如果谢奕成了这个样子,真和这个表兄有关,而谢奕又因此万一有什么不测,那将来整个陈郡谢氏,恐怕都不会放过刘苏……至少,两家也算是结仇了!
一念及此,谢道韫突然感觉一颗心,好似被绞了一般,很难受。
可是,向来聪明的她,也是没有半点主意,只能和谢玄一起,蹲在庭院中,一起难受着。
恰巧这个时候,婢女未若带着一封书信前来,并且欢喜地说道:“小娘子,是刘郎君写给你的!”
刘郎君……
谢道韫望着未若手中的信,突然感觉她和他之间,是这么的遥远。
良久,谢道韫都没有勇气伸出手,去接这份书信。
谢玄皱眉,问道:“姐,表兄的信,你为何不接?你……你不接我接!我不信,不信表兄他会对父亲怎么样!”
谢玄伸手,将信抓在手中,可是他的表情却也很痛苦,犹豫了良久,甚至都用力把那封信给捏皱了……
………………………………
第128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最终,冉操的信,还是被谢道韫打开了。
虽然谢玄嘴里说着相信这个表兄,可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单纯的两人之间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谢奕吐血昏迷,病重如此,若是稍有万一,那这件事情怎么说,也和这个表兄脱不了干系。
那将来,二人之间便算是血仇,谢玄作为人子,再喜欢这个表兄,恐怕也只能与他决裂了!
这样的一种情况,让一向喜爱表兄的谢玄,无疑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所以,谢玄抓着信,许久都没有勇气去拆开。
其实谢道韫也面临着这种压力,可她作为一个女子,却不弱于男儿。
相反,谢道韫还比弟弟谢玄的承受能力更强!
她打开了信件,细细地品读着信件中冉操的文字,不禁感慨顿生,心中五味杂陈。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可他却还在东山毫不知情,写信来也只是告诉她赈济灾民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又指出来这样赈灾会产生许多弊端,将来恐怕还是会酿成恶劣的后果。
父亲病重,谢道韫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赈济灾民吗?
谢道韫她还真有!
劝慰一番谢玄,然后让弟弟陪着父亲,谢道韫整顿衣冠,唤来仆人,打算连夜求见陆纳。
来到陆府,当时街道上已经是灯火阑珊,一派冷清。
谢道韫就站在陆府门前,然后让仆人递上拜帖。
门人接过拜帖,但是许久都未来回复。
终于,大门吱呀一声再度打开,等到的还是那个门人,可那人却说道:“谢家小娘子,我家郎主已经歇息了!”
很显然,这是回绝。
陆纳不想见她!
谢道韫不禁皱眉,连忙说道:“烦请告知陆使君,我有来自刘郎君的书信,急需拜见于他!”
“郎主说了,谁也不见!”门人根本不给谢道韫再一次机会,便关上了陆府大门。
谢道韫其实也清楚,陆纳并非是不想见她,而是烦了不肯见她。
这个时候陆纳肯定以为谢道韫来找他,是为了谢奕的事情。
谢奕仅凭带有强烈个人憎恶色彩的三言两语,便想要他陆纳这个会稽郡相取人性命,这才陆纳看来确实是无理取闹,所以陆纳在谢奕昏厥之后也只说了四个字:草菅人命!
太把别人的性命当成儿戏了!
吃了闭门羹,谢道韫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相反,她反而上前两步,上了身前的台阶,站到了陆府门前。
天气寒冷,风吹刺骨。
未若见到小娘子神情凝重一副不肯离去的样子,便上来给她添了一件外袍,说道:“小娘子,天冷风寒,我们……还是回去吧!”
“是呀,这天越来越冷了!”谢道韫抱着自己的双臂,头一次感觉自己有些无助,感觉自己很无能。
一夜寒风,吹皱了池水凝冰,也吹得无数穷苦百姓寒民,皓首白头……
有道是红颜易老,弹指沧桑,瞬间黑发便白,凋零了朱颜。
其实,真正易老的,是人生。
真正脆弱的,是生命!
站在陆府门前的谢道韫,因为寒风的缘故,吹得她眼睛都不能睁大睁开,只能眯着望向黑漆漆的天空,但她看到的并不全部是黑暗,反而却是一副炼狱景象……
百姓在寒风肆虐的茅屋下瑟瑟发抖,小孩夜哭,其声高亢而悲凉。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们岂不是更加无助?
可是眼下,唯一能拯救这一切的人,却完全没有异世到这一点。
其实救助寒民,和谢道韫一个女子并无多大关系。
可是,她富有林下风气,自认不弱于男子,所以觉得冉操能办的事情,她也能够办成。
但现实却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明白了力所不及的道理。
“不,我不回去!”这是谢道韫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对未若是回应。
这一刻,她以纤细的身躯,站在陆府之前,看起来娇小好似寒风一吹就倒,但实际上却如翠竹一般坚韧挺拔。她的眼中,也透露出了那种女人少见的斗志。
谢道韫她要抗争!
于是,这一站,谢道韫便在陆府门前站了两个时辰,直到深夜。
谢道韫一个女子,哪里抵受得住这样的寒风?
她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嗽的声音,惊喜了门人,他打开门来见到谢道韫还在,不禁大惊,连忙又关上门去禀报陆纳。
当时陆纳已经入睡,半夜被吵醒自然不快,但却听说谢道韫一直未走,还在门前,又说带来了那个刘尹之子的书信,便连忙吩咐道:“快,烧暖炉接待谢家娘子,某稍候便来!”
谢道韫终于得见陆纳,当时她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了,只能被未若搀扶着,然后颤抖着将冉操的书信拿出来,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