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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于男人激动的神态,可薇瞥过目光,面无表情地迎对可堇问道,「你们要问的就是这个?」
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解释的可堇只觉胸口一阵恶冷,一种凄厉的恐怖油然而生。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亲手害死凌、害死你弟弟的孩子,这样你还想要置身事外是吗?你还有一点身为人的良知在吗?」
不要说了!不要再多说了!
紧咬唇瓣的可堇,在纷乱意念中清晰抢过的是此般沧凉无力的语句。
「原来如此……」可薇的唇角微微扬起,那牵强万分的笑容竟盈溢着前所未见的凄凉与沉痛。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认定了我是背后的凶手?」
好冷,锥心刺骨的语音寒冷得教人无处躲藏。
「不是的,可薇我没有。」
「突然友善、突然温柔、突然吞吞吐吐,就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答案是吧?」
可薇浅浅着笑,却是那么仓皇,那么遗憾,那么空洞万分。
「我是杀人凶手?项可堇,你打从开始就一直怀疑的是吗?你就是想要这个答案对吧?」
有泪水,自可薇惨痛的眼瞳底汩汩夺眶而出,滚落面颊,无声淌在白净的床被之上。
心头蓦地揪紧,可堇直觉地探手想安抚眼前索索啜泣的身影。
啪的一声,递伸出的手腕猛然被可薇无情拍落。
旋即迅雷不及掩耳的是,乒零乓琅的点滴砸落声响。
可堇僵楞,只能错愕地望着伴随玻璃碎片与液体肆溢横洒的同时,一手拎起皮夹的可薇直直闯出病房门。
「可薇?可薇你去哪里?等等,你现在还是病患!」
可堇朗声跨步追赶,不识相的病房电话却开始大喊大叫似地重复铃响不止。
「混帐──」愤恨地重垂在厚实的墙壁之上,可堇急抓起话筒响应,「有什么事?」
「七二一号病房吗?发生什么事吗?」
护士制式化的语音悠悠传来,可堇不假思索地回了否定,「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不过刚才明明有──」
「没有,一点问题也没有。」不顾护士未急脱口的询问,可堇抢前中断对话,「我有急事,抱歉要挂电话了。」
什么问题也没有,因为那是任何外人也解释不了的问题。
那是可堇听任滂沱的恐惧滚打而下,却依旧全心全力意图挽救的唯一问题。
一个关于可薇与小凌,关于亡失的记忆与迎对的未来共同的,重要问题。
第六章
招下出租车往火车站,不假思索地买了前往台中的车票,拄着孱弱病体的可薇脑海中唯一仅有的念头,只有即刻离开这残酷的城市远走高飞。
亲人以及恋人、珍重以及厌弃的一切,总是无声消融于这座繁华炫烂的都城,犹如一夜幻梦,末了竟遗留下措手不及的自己。每每追忆前程往事,不出意外地,总有份啼笑皆非的怅惘与苍凉无奈。
在怯弱犹豫、徘徊摸索的生命里逐渐沦丧信心的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贴靠在接近南方的车窗,无神凝望着朦胧的光华,可薇轻轻闭阖上眼帘这么思揣。
车轮倾压过铁轨的声音、乘客交错的对话、置物架上行李的摇晃与玻璃窗外隐约的风息犹在耳际,迷离之间,那些遗忘已久的往事就这么伴随撼动的车行缓缓浮现脑海。
首先想起的,是美丽耀眼的,静。
静。那是自己降临世间所学会的第一个单字。
远较自己熟悉的任何女性更加温柔且坚强的绝对。仿佛渗透在记忆深处,纵使失去一切也依然清晰明澈的存在。
如此熠熠慑人的光华,每当自己遥念追想,最先记忆起的却总是那寂寥近于沧凉的午后。
那是个起风的日子。
灰蒙一片的天际里,风息正狂肆不止,犹自极地荒原袭卷而来,凄清得教心无处躲藏。
正昏昏欲睡的可薇,意外听见了门扉开启的琐碎声响。唰的一声,自沙发上腾起身。
持着啤酒的静缓缓迈步入屋。
「只有你一个人?」
眼睫里仍带着疲倦,静瞥过四周轻轻地问。
「嗯。」环抱着双膝,可薇几乎看不出地点头。
「那中餐吃过没有?」
「我昨天有吃。」将脸庞靠在膝盖上,可薇淡淡地响应。
静仰起了头,咕噜噜地将手中的啤酒一径罐入喉中,叹口气说,「我煮点东西好了。」
「没关系,我不饿。」踩着脚步,紧跟着静身后,可薇尝试出声。
不知是否由于刚结束工作回来?抬头仰望的静的身影,带着一种倦怠无望的存在感。纵然美艳无限,却有若暮春盛绽的花朵,隐隐包含着衰亡雕零的预感。
「我也想吃点东西,炒面好了。」
这么说着的静一面自冰箱里取出高丽菜、红萝卜、香菇和鸡肉,一面以橡皮筋束起暗褐色长发,窸窣地走进厨房。
盛装水的小锅在瓦斯炉上轻声加热,钻板上传来规律的切剁声响。扭开水龙头清洗盘碟的哗啦声,旋紧调味料盖子的喀嚓声,还有漫天震响风息舞动,仿佛交织营构着一个极其陌生又熟悉的家的形象。
倚坐在厨房入口的地板上,可薇拄着头这么想着。
对于自己而言,比起被称为母亲的蓝,更加亲近的是长久以来迎目相对的静。
美艳优雅且认真坚强,仿佛荟萃了世间精髓凝聚成的这样一个人,是抱持着怎样一种心境照应着他们母子?
相识于青涩年华的高校,在阔别一年后的雨夜,怀抱着甫即出生的可薇,蓝是这样没有丝毫犹豫地来到静的门前。透湿的长衫、憔悴的容颜、索索颤抖的肩头以及一双自嘲似的眸眼,蓝这么兀立着,伴随一抹虚弱的浅笑。
「吓一跳吗?是我的孩子。家里正为这小鬼的事闹翻天,回不去了。」
「孩子的父亲?」
「不想要了。」
「不想要了?」
「嗯。对了,我可以留下吗?留在静这儿?」
「你要留下?」
「不会很久,让我待到找到工作为止可以吗?」
「蓝?不找工作也不要紧,别想多了。好好照顾孩子,生活上我会打理的。」
「当真?谢谢,静果然是最好的。」
十八岁的母亲如此任性无谓,一无顾忌地投靠了属于静苦苦营建起的世界,十年亦如一日。
数度自静口中听闻见这样的过往,可薇总是要想,在这悠长遥远的岁月长河底层,眼前温柔体恤的身影隐隐埋藏的是怎样的一种情思?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他是否也捕捉得出一丝许真实的光影?
隐瞒的答案,或许永远都不要知晓会比较幸福也说不定?
「可薇能帮我拿新的酱油过来吗?在冰箱旁的架子上。」
唤回自己游走意念的是静熟悉不过的语音,可薇点头应声,然后迅速地递过手来。
「谢谢。」扬着锅铲,轻轻翻搅着面条的静,这样淡淡微笑地说着,「可薇真的是个好孩子。」
心口,有微微的颤动,隐隐蛰伏着可薇难以脱口而出的愧疚与无奈。
「静?」
「怎么了?」
「蓝今天……大概也不会回来……」
可薇低声呢喃,不想抬头看见那温柔的眼帘里有一丝落寞的可能。
尽管如此,耳畔传响来的却仅是一如往昔平稳清喣的语音。
「没关系的,她想过来时就会过来的。」静深幽的眸眼仿如潭水,苍茫无可透析,「还是可薇害怕一个人在家?」
「不是的……」紧咬着唇,垂握双手的可薇只是摇头否认。
「那是怎么了吗?」熄灭了炉火,静侧过身专注地启口追探。
听见,窗外狂肆远扬的风息,漫天覆地着嘶吼侵袭。
听见,伤悲无声地自心底崩裂而开,浓稠的阴影纠结缠绕。
有句话语,数番逡巡辗转,依旧永永远远无法言述出声。可薇知晓,那是无论自己或者静均皆不愿承认的残酷真实。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凝望着那坚强却也荒凉的静的眼眸,仿佛告解般,可薇一次又一次地在心底虔心致意。
有些悲哀与痛苦的深度是说不出的,而有些谎言与虚假是永远也无法揭示的。
或许可薇始终是知晓的也说不定?对于不曾拥抱过自己的母亲而言,与毫不重视的男人孕育出的自己该在彼此生命中扮演怎般的角色?
千回百转的思绪搁浅在雷雨交加的夏季午后。因为无力迎对,于是只有孤独地雕零。
那日的雨,狂妄不似真实。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交错,刺目的闪电横劈天际而开。沉默凝望窗景的剎那,玄关处传响来蓝归返的声息。
「雨下得好大……居然忘了带伞……」
琐琐碎碎低语的同时,踩踏而入的是蓝湿淋淋的身形。听见翻阅资料的静匆忙歇止了工作,递过浴巾牵念地叮嘱。
「不擦干的话会感冒的。」
「我知道呀……」垂下眼睫,蓝极其淡然地微笑着。
看见静的唇角有种了然于心的温柔,掷着毛巾轻轻擦拭起蓝濡湿的长发。
「静……」倦怠地倚向静的肩头,蓝慵懒的语音柔媚而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