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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这厢不提,且说那日韩芾挨了打从前朝回来,呆在府中一养便是几日。锦衣卫的廷杖着实下得刁钻,韩芾臀上的肉几乎被打得没剩多少,如今屁股倒比大腿还凹下去一块。幸而筋骨不曾打断,不然以后走路都成问题。韩芾每日疼痛难当,水里火里煎熬,止血生肌的药用了多少,却没有一毫效果。数九寒天的,化了一屁股的脓,只得趴在榻上怨天骂地。
这日又是个欲雪不雪的晦暗天气,韩芾正趴在卧房的榻上,支使使女给自己换药。那使女虽生得面目娇俏,但因被韩芾私下里收用过,宠惯得久了,做起事来手脚粗笨,端个茶倒个水还好,换药却是如何也做不来,不是碰了这儿就是蹭了那儿,韩芾满屁股都是伤口,哪禁得她这一磕二碰的,直疼得浑身哆嗦,口中抽冷气不迭,将那使女骂了又骂。
两个正乱成一团之时,忽听府中门房来报,说是翰林院的修撰陈大人来了。韩芾因遭了皇上一顿打,心中有气,也不管自己正换药换到一半赤身露体的,便吩咐门房带陈闱进来。
陈闱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苏绣夹棉锦袍,越发衬得一张俊脸如出水莲花一般,清新脱俗。进门见韩芾正趴在榻上“哎呦”连天,臀上包裹的棉布半拆半掩,露出里头溃烂的红肉来。那使女跪坐在脚踏前,已然慌了手脚。陈闱近前两步道:“方才进门时还想问大人恢复得如何了,如今看这情景,只怕是不大好呢。”
韩芾只管僵挺着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疼痛中缓过劲来,苦着脸道:“岂止是不好,下官这一条老命,都差点折进去了,钟绍云比我的年纪还大,也不知他此番如何了?”
陈闱笑道:“难得大人病中还惦记着钟大人,方才我来之前已经去钟府看过他了,钟大人虽也伤得不轻,但没什么大碍,施刑的锦衣卫事先已受过皇上叮嘱,手下留情了,不然这七八十棍子下去,早该打死人了。”
韩芾听得他提起皇上便有些来气:“陈大人,你先前口口声声说我等是为皇上做事,可如今看这情形,怎么也不大像啊,前番皇上在崇华殿外大动刑罚,我心里便有些疑影。皇上疑忌不疑忌陆文远我不知道,可皇上从来就没有召见过我等,倒是你陈大人,当初从内阁中出来,是因为陆文远参了你一本吧?”
韩芾这话说得直白,直指陈闱假借皇上之名报私仇。陈闱听了只是一笑,挥手示意那位使女下去,看着她在身后关紧了房门,才道:“韩大人也不想想,陈某从初次拜访到现在,送给大人的银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那陆文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月的月俸也不过区区一百五十两,陈某一介新科进士,六品小官,入朝不过半年有余,哪来那么多银子孝敬大人?”
韩芾方才一时气懑,将多日的疑惑一股脑说了出来,此时听了陈闱的话,仔细一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陈闱见他犹疑,便来到榻边来坐下,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来,足有数十张之多,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韩芾的眼前,道:“这一万两是皇上赏的,算是赔礼,前番在早朝上责罚大人,实是出于权宜,还望大人多加忍耐。”
又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寸许来高的小瓶,道:“这是宫里太医院配制的御用金创药,最是止痛生肌,活血化瘀,许多重臣挨了廷杖,皇上都没赏过呢。”
韩芾看那小瓶,见是黄金打造的瓶身,上头缠绕着两对蛟龙翔凤,不过方寸大的地方,却连凤凰的每一丝羽翎都能看得清楚,两条龙嘴里各含一颗浑圆通翠的绿松石,瓶塞则是用整颗鸽血石镶嵌。
韩芾何曾见过这等精巧物件,只看得眼睛都直了,又见那瓶身上雕龙刻凤,要说不是皇上赏的,这天下间又有谁敢用龙凤纹饰?陈闱在旁察言观色,此时见韩芾臀间的棉布还散落着,便道:“正好大人换药,陈某帮大人将这金疮药敷上如何?”
韩芾口中虽道“这怎敢劳烦陈大人?”心中却很受用。陈闱生得阴柔妩媚,若是单论起容貌来,只怕连陆文远也及不上他,韩芾纵使不好南风,见了他也难免要动心思。如今这般尤物竟提出伺候自己换药,韩芾真乃意外之喜,忙趴正了身子。
陈闱解开了韩芾臀上剩下的棉布,打开瓶塞,将金疮药均匀地洒在伤处。韩芾闭着眼,觉得陈闱的动作比家中的使女轻柔娴熟不少,果然天生就是个伺候人的材料,又想皇上能与陈闱夜夜春宵,真是快活赛过神仙了。一念至此,一股热意便缓缓向着小腹涌去,却不知自己身后的陈闱,此时是怎样一副冷峻嫌恶的神态。
不一时,药已换好,陈闱便从一旁拿过新的棉布来,替韩芾仔细缠在伤处。那金创药十分管用,刚过了一会儿,伤处便清清凉凉,原先的焦痛之感减轻了不少。韩芾舒爽之余,有意讨好陈闱,道:“如今朝中的形势,就如同一张窗户纸一般,一旦将纸捅破,还怕言论不像深冬的狂风一样灌进来吗?只是如何捅破这层窗纸,却是得费一番心思了。”
陈闱道:“何需费心?陈某已有一计在胸了。”
韩芾只是随口一说,其实早已被皇上打怕了,以为陈闱又要自己出头,吓得一缩,道:“是……是何计策?”
陈闱却温和笑了一笑,道:“些微小计罢了,陈某自会筹谋,不需大人费神。大人如今要以养伤为重。”
韩芾听了,暗中出了口气。
两人说话之间,门房上突然来报,说是在山西读书的范弋范公子来了。韩芾显然出乎意料之外,从榻上半挣起身子来道:“他怎么来了?快带他进来。”又着急忙慌地将使女唤进来,道:“快快快,把屋里收拾收拾。”
那使女将屋中简单归置一番,便拿了韩芾换下来的脏棉布和金创药出去了。陈闱问韩芾道:“韩大人,敢问这范公子是何人?”
韩芾道:“就是范哲甫范大人的侄孙哪!范大人被严庸和陆文远搞垮后,我怕范弋受到牵连,便暗中把他送回了山西读书,谁知他今日竟一声不吭就跑回来了?”
韩芾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靴响,紧接着门帘一动,一个十四五岁,身量尚未长足的少年已转进屋来,身后跟着门房和家丁。少年打眼望见韩芾趴在榻上,臀间缠着白布,便落下泪来,扑到床前,喊了一声“叔父”。
韩芾连声答应着,伸手去摸那少年的脸颊,亦有些动容,道:“伯纯,不是让你呆在山西老家安心读书么,怎地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范弋哭着道:“若是事先告诉了叔父,叔父定然不准我回来。”说着,目光触及韩芾裹着棉布的伤处,更加泪眼朦胧:“若不是偶然从驿站的差驿那里听到消息,侄儿只怕如今还不知道叔父受了刑哩。”
韩芾安抚他道:“有什么要紧,这点小伤就值得你大老远地跑来探望?”
范弋道:“侄儿已经失去了从祖父,不能再失去叔父了。”
一句话,说得韩芾老泪纵横。范弋见韩芾难过,也更加抽噎不已,二人哭成一团,屋中之人无不为之唏嘘。
半晌,韩芾才收了眼泪,对范弋道:“伯纯,一路辛苦,跟家人下去洗澡换过衣裳,再来看我不迟。”那范弋十分听话,擦了一把眼泪,便站起身来,这时才注意到陈闱站在床边,见他生得一表人才,又穿着华贵,比平常所见的人格外不同些,便多看了他几眼。陈闱向他点头微笑。
待家丁引着范弋出去,屋中便又只剩下陈闱与韩芾二人。陈闱见韩芾仍沉浸在方才的见面中不能自拔,便从袖中摸出绢巾来递给他,道:“范公子生得好端正,果然不愧是范哲甫大人的侄孙,只是年纪看着还小。”
韩芾叹道:“过了年才十四。这孩子父母过世得早,从小便跟在范大人身边,且是生了一颗聪明头脑。只是自范大人死后,一直颠沛流离,不得安定,将学业都荒废了,不然如今也该院试了。”
陈闱道:“范公子此番前来,京城与山西相隔甚远,又要看顾大人养伤,只怕一日半日不得回去,公子的学业又当如何?”
韩芾道:“只好请私塾先生来家延讲经史了。”
陈闱笑道:“大人若是不嫌陈某年轻见识短浅,陈某愿自荐做范公子的师傅,左右翰林院的差事清闲,陈某倒情愿多来大人的府上坐坐呢,只怕大人不肯给面子。”
韩芾惊喜道:“怎么会?我是求之不得。你虽年轻,却是朝廷的新科状元,学问自然比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