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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凡世的眼睛、耳朵,去看、去听是不行的。
因为凡世的眼睛与耳朵只能看见与听见平静无波的假象罢了。
是比任何时候都安静无声的夜晚;都要璀璨绚烂的星河。
――如果以凡世的眼睛与耳朵去看去听的话最后得到的只有这样的结论。
但对于保宪来说一切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虫鸣之类的声音一早就已经消失了。
隆隆的雷声般的太鼓音律也早就停止。
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也全部都听不见了。
那个瞬间,耳朵像是被水灌入一般漫胀疼痛。
确实,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然而,所有声音又在脑海中轰响着。
是一种无法描述,难以想象的状态。
声音有了千钧的重量,使保宪无法移动、万分痛苦。
这些重量并不是施加于肉躯的,而是作用在保宪的灵魂上。
隆!
隆!
隆隆隆!
隆隆隆!
并不仅仅只是保宪自己承受了这份痛苦。他觉得世界都要在这份重压下坍塌了。
保宪匍匐在地上。
手掌支撑着身躯。
被手掌所按压着的泥土的地面变得更加濡湿。
一种腥甜的气息从土地中传来。
是血。
保宪的血在土地中像是蛇那样蜿蜒前行着,在察觉不到的时候,血附着在了门上。
门仍旧崩塌溃散着,但是忽然――
叮。
――忽然。
就像将要窒死的人忽然吞咽了一缕清风。
这样的声音被保宪捕捉到了。
叮。
叮铃。
叮。
是铃音。
纤细的铃音在门内回荡起来。
肉眼似乎看见了,发丝一样的铃音在门的内外来往穿梭着。铃音将万物的形象编织出来,撑开天地,使世界的动摇停止了。
保宪睁开眼睛。
是猫又。
与无法以眼睛看见的冥府之物不同,这只猫又的身形被保宪准确地捕捉到了。它自门内来。毫无拘束地跳跃奔跑着,追逐自己分叉的尾巴,或者停下轻盈无声的脚步好奇地张望四周。
铃在它的颈部以红色的绳结绑系着。
是一只造型精巧的黄铜铃铛。
叮。
叮铃。
叮。
随着猫又的动作,铃舌撞击着,发出了重新撑开黄泉之门的声音。
猫又看见了保宪。
喵。
轻柔地叫了一声,猫又跳跃到了保宪的身边。
喵。
呼呼。
它侧着黑色的小小的头颅,在保宪的面颊上轻轻蹭动,然后从喉底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是你来了啊。”
保宪说道。
喵呜。
像是回应这句话一般地,猫又扒住保宪的头发,轻柔地舔了舔保宪的眼睛。
这个时候,保宪的这双属于人间的眼睛中所见的景象终于改变了。
并不是荒芜的院落,雨过的青天,泥泞小道,半堵残垣……而是不断穿梭往来绝不停息的炼狱之鬼,晴明被万鬼啖食的肉躯,以及一个人。
深黑的双目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风景。
是在看着晴明被恶鬼分食的景象吗。
那双眼睛里又分明没有映入晴明的身影。
那双眼睛所见的――想必是除了他之外谁也看不见的东西吧。
那是种,仅仅看了一眼也会令人觉得不安的美貌。
那是个,美貌得会令人觉得不过是。。。
幻觉的男人。
在十万恶鬼呼号的场景里,他的周身的时间仿佛停滞。
即使用眼睛看见了,也绝对触摸不到。
即使触摸到了,也永远无法追逐跟随。
那个男人。
“呵……”
仿佛叹息般地发出一声轻笑。
“忠行……”
他忽然望向保宪所在的地方。
“忠行……之血。”
更多鲜血忽然从保宪的身上涌出了。
并没有伤口,也不觉得疼痛,浓稠而腥鲜的血液离开了保宪的身躯。
像是奔流的涌泉一般,向男人所在的方向流淌而去。
喵嗷!
猫又弓起背脊。
铃音鸣动。
叮。
叮叮叮。
叮。
轻灵有序的铃音忽然变得杂乱狂涌起来。
好像察觉到了保宪的危险,一瞬间环绕到了保宪的身边将他围拢保护起来。
音的茧中,保宪垂着头。
有一瞬间经受不住蛊惑而看了男人的面容的那双眼睛也流淌出鲜血来。
同样的,并不疼痛,视线也没有模糊,但是保宪明白,凡间的眼睛是不应看见那等美貌的。他不能再抬头。背脊弯曲着,保宪匍匐在地上。
他觉得有点寒冷。
血液带走他身躯的温度。
血液正向着那个男人涌去。
保宪并不害怕。
“吾乃贺茂忠行之子。吾之血,乃忠行之血。”
“呵……”
男人的低笑声不断在空间回环,与狂暴的铃音纠缠在一起,旋转又松散开来。
“忠行之血。”
“忠行之血即为封结之血。”
不知何时,小巧玲珑得以站在保宪肩头的猫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毛发如钢针般坚硬,爪牙仿佛匕刃般寒气逼人的野兽。像是一只黑色的猛虎。野兽朝着男人的方向发出低吼,分叉的尾巴卷住保宪的腰部。保宪借助野兽的力量站立了起来。他仍旧垂着头。
鲜血从他没有伤口的皮肤中涌出。
“封结之血。”男人发出轻声嗤笑。“忠行将我封印此地……”
他叹息着,被蓝色冰海环绕的深黑眼珠盯着保宪。
他透过保宪看见了忠行的影子。
“忠行……没有来。”
他说道。
“我一直在……等忠行来。”
“死者应当前往黄泉之国,”保宪垂着头颅,他这样说道,“继续停留在人间的话,即使进入鬼神的领域,也是违反‘理’的存在。”
这是晴明说过的话。
保宪也说出了同样的话来。
“违反了‘理’的存在……”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违反了‘理’,就连忠行也不愿再陪伴的存在。”
男人向保宪走来。
保宪的血仍旧不断地涌出,不断地朝男人流淌而去。这些血绊住了男人的脚步。
他一步一停。
停顿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
保宪的血在被他触碰到的时候就发出了嗤嗤的声响。
消失了。
继承自忠行、代表着封结的血,只能给男人带来十分细微的阻碍而已。
男人的身上又闪烁起了电光。
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坐在巨蛇的蛇首上,就是这样一幅被雷霆电火缠绕的样子。
他的眼睛。
冰海般的浅蓝迅速褪去,黑色的瞳仁在仿佛在眼眶中燃烧一般,变成了瑰丽的红色。红色在他的眼睛里肆意蔓延,最终将眼白的部分也填满。
这个时候,男人已经站在了伸手即可触碰保宪的地方。
雷火窜动着,令保宪感受到了焦灼的热量。
喵嗷!
猫又发出一阵吼声,这野兽在雷火的逼迫下再也无法忍耐,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如一道黑色的旋风。
但男人的速度比它更快。
男人伸出了手。
白皙修长,那是一只非常美丽的手。
这只电火萦绕的手轻而易举地捏住了猫又的后颈。
嗷呜――
野兽发出一声哀嚎,变回了娇小的形态。
男人把它扔开。
它蜷缩着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不断挣动着,然而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次站立起来。
保宪无法阻止猫又,更加无法阻止男人的行为。猫又冲出又被男人制服对于保宪来说只是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的短短一瞬间而已。
他朝猫又的方向看去。
男人的手已经朝他伸了过来。
雷火炙灼着保宪的肌肤。
“它也是……”
男人握住了保宪的颈项。
虽然有所准备,但保宪还是瑟缩了一下。
那毕竟是人的肉躯上非常脆弱致命的部位。
然而疼痛并未到来。
触碰他的一瞬间,男人身上的雷火忽然褪去了。
“它也是……”男人这样说着,将视线转到了保宪所看的方向,“来自黄泉之都,不应该在此世存在,违反了‘理’,却被接纳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