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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引得彭乾羽默默赞许,微微地点着头,一个班头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很不简单了,“那你心里装下这杆称了吗?”
赵班头低下头,“装了,后来又丢了”
“为什么会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丢”
彭乾羽一下子站了起来,“直说吧,到底是谁的主意要私加税款的?”
赵班头道,“刚才在大堂上见老爷判案,小人便看出来,老爷心里是装着百姓的,小人虽是个无官无品的班头,却也同样有着为民请命的念头”
彭乾羽一摆手,“别总小人长小人短的,人权懂吗?不懂呀,那就记住了,以后在老爷这自称用‘我’,知道吗,这样老爷听着舒服,继续说,说重点”
赵班头听得心里更是暖暖的,“自老爷的前任宋大人离任之后,县里大小事都由汪县丞做主,这加征的税银也是汪县丞亲自定下的,不光这个,全县但凡税目都有增调”
彭乾羽一定不由火起,一指王有财的鼻子,“好你个王有财,这么大的税务调整,你堂堂税官竟然说不知道?你敢糊弄老爷我?”
王有财哆嗦着正要跪下去,赵班头又开口了,“老爷,您不用为难他了,他真的不知道,这些多征的税银并没有入帐”
“什么意思?税银去哪了?”
赵班头将扑刀挂在腰间,从鼓鼓囊囊的怀中取出一个包袱,双手捧到彭乾羽面前,跪了下去,“老爷,小人。。。。。。我知道这是死罪,但无奈身不由已,这里是一百七十八两银子,是这半年来多征税银中的一部分,县衙里的人多少也都有份”
“不止你们这点吧”彭乾羽嘴角上扬,冷冷一笑。
“老爷英明,我也豁出去了,反正这班头当得也是一天到晚的受窝心气,汪县丞,余下的钱都在他那里”赵班头说得义愤填膺,大有和汪县丞同归于尽的意思。
“牛b呀,税银就这样给他分了?还是私征的,人才呀”怪不得汪县丞在县衙里大得人心,犯了天大的案子也没人举报他,合着是拿钱买了人心了,好在是这赵班头还算没把他爹留给他的那杆称完全给丢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人以后得好好用用。
李顺听得是哭笑不得,哪有县太爷出口成脏的,实在是有辱斯文,便轻声地提醒着,“老爷,慎言”
彭乾羽一叉腰,大有泼妇骂街的架式,“慎言个屁,来人呀,去把汪县丞给我拎过来”
王有财自知罪责难逃,身为税官,税目不明,又有知情不报,更是罪上加罪,大明朝自立国以来,对贪污受贿罪那是重而又重,此时他直感天眩地转,眼前一黑,晕到在地。
彭乾羽自是不去理会,指着赵班头道,“快去”
赵班头摇着头,“汪县丞不在县衙,一大早他就去了城东赵府上,至今未回”
“不管在哪,立刻去找,叫他麻溜儿过来,让老爷我捏死他”彭乾羽是又气又喜,原本只是以为这汪县丞办案子差了点,小贪了点,世故圆滑了点,哪能想到他有这胆子,更可气的人全县按着人头分钱,这上任都三天的县太爷竟然一个大子都没瞅见,喜的是这回汪县丞是彻底没命数银子了,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
正在这时,汪县丞脚步稳健,一脸得意地来到了花园,边走边喊着,“彭大人,贵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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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郡马来访
来的一共是四人,为首的是名年纪同彭乾羽不相上下,一身富贵气的青年,长得也算有模有样,只不过就是鼻子边上那处蚕豆大小的黑褐色胎记有些大煞风景,走起路来神气活现,一步一晃,少爷派头十足,那一脸精明的胡管家跟在他身后,一步不落。
汪县丞和吴子实师爷点头哈腰地正把两人往园子里请,时不时瞅了瞅彭乾羽,有持无恐的样子。
彭乾羽一见这胡管家,立刻明白了几分,想必这就是那个所谓的赵家主人,当今宁王的东床快婿,郡马爷赵青风,这汪县丞这时候把他搬出来,那事情可就有点棘手了,这两人八成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赵班头识得赵郡马,忙侧身轻道,“老爷,当先走的那位便是顶顶大名的赵郡马”
李顺一见来人,心一惊,手中折扇都拿捏不稳,掉到了地上,彭乾羽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便问,“李师爷,你紧张什么?”
李顺面无表情的歪嘴无声地笑了笑,他哪里能不担心,以他这些天对彭知县的了解,汪县丞是在劫难逃了,但是这案子十之**牵扯到了郡马爷,按老爷刚才这脾气,便是宁王爷来了他恐怕也不买帐,这些人是个知县能惹得起的么。
两方照面,汪县丞便一挺胸,望着彭乾羽,眼神中满是不屑,道“彭大人,郡马爷来访”
李顺和赵班头忙行了跪拜礼。
到底是皇亲王戚,彭乾羽一改刚才怒不可遏的样子,嘻皮笑脸地伸手迎上去,拉住赵郡马的手抖了抖,“原来是大名顶顶的郡马爷,初次见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汪县丞一见彭乾羽上来就拉郡马爷的手,便打抱不平似地说着,“大人,你未免也太冒失了吧”
赵郡马看似比较有几分大度,一摆手,“无防无防,一看这位彭知县就是不拘小节之人,繁文缛节这些俗套就免了吧”
李顺和赵班头都暗暗捏了一把汗,退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宿松县城有句俗话是这样说的,座山上的石头万万千,赵家的金子千千万。
县城以南二十多里外有一处山峦,名叫座山,属大别山余脉,山体多为岩石构成,连绵几十里。
汪县丞讨了个没趣,退在一旁。
赵郡马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晕迷不醒的王有财,问道,“彭大人,这是?”
“赵班头,把他扶下去”彭乾羽拿脚踢了踢,又朝花厅方向一指,道,“这里简陋,郡马爷请屋里坐,李师爷,上茶”
入了花厅分宾主落了座,奉上香茶。
彭乾羽拱着手道,“郡马爷您有什么事找下人来吩咐就行,哪里用得着亲自跑一躺”
赵郡马虽是身份高贵,却也是年轻人,年轻人之间说话自然是开放一些,此时也没什么架子,一撩衣摆架起腿道,“听闻县里来了位新父母官,年纪又与我相仿,今日一早汪县丞更是说得神乎其神,说彭大人断案如神,才思敏捷,且举止怪异,我也是好奇,特来相会”
汪县丞在一旁弯腰附和着。
彭乾羽心下暗骂:没事给我带这么高的帽子,你还能安什么好心,今天谁来我都得把你给办了。
“郡马爷过奖了,下官初来乍道,出了这县衙连东南西北都还没分清楚,瞎混,瞎混罢了”彭乾羽一嘴的现代市井调调,当然他也不明白这年代上层人士之间如何交谈应酬的。
厅内人人乍舌,赵郡马哈哈大笑,“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彭大人说话还真是别出心裁,风趣,风趣得很”
赵郡马平日里那是见惯了那成堆成片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人,这彭乾羽到是很对他的脾气。
彭乾羽也在试探着这位郡马爷的脾气秉性,“下官对郡马爷也是早有耳闻,外面都在传说您府上的金子比座山上的石头都多,跺跺脚宿松县都要抖三抖”
“浮财虚名而已,借用彭大人的话,瞎混,瞎混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大有兴趣相投,相见恨晚的意思。李顺把茶端了上来,赵郡马聊得兴起,同彭乾羽那是好一通没油没盐的在扯闲篇。
汪县丞在边上听得那是抓心挠肝,再这样谈下去,这两人就快拜把子了,于是他赵郡马身后的胡管家使劲的挤着眼色。
胡管家会意,俯下身子在少爷耳边嘀咕几句。
赵郡马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说道,“彭大人,今日一来是久仰大名,二来嘛,还有点小事想麻烦彭大人”
好嘛,现在才入正题!彭乾羽一抬手,“郡马爷吩咐”
“这对彭大人来说那只是小事一桩,举手之劳”赵郡马说道,“往南离城五十里有条小河,名叫大赛湖,产些许鱼虾,这处湖泊正是我赵府的一处产业,这些年一直将这湖租给周边渔民打捞,我们赵府从中收些抽成,到也是相安无事,只是最近那里一些渔户却公然抗拒,拒不交渔租”
听到这,彭乾羽明白了,“郡马爷是想让官府出面,平息事端”明朝的王爷那自从靖难之役后,一个个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