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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也笑着接受了新同学,而她也快速地接受了城市里的生活习惯。只是,小便会经常憋不住,在上课时会直接流了出来。苏惠记得第一学期的冬季,也是憋不住尿,在课堂上直接地就尿了出来,厚厚的棉裤,被浸了个透湿,就那么呆呆地坐了一个上午。不是同桌的那男孩子也尿了裤子喊着要回家,她只怕会一直不出声的等到放学。她不敢举手告诉老师说要上厕所,她不敢打断老师的讲课。
学校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乐,虽然她不懂得与同学交流,却因为成绩较好而与班级里的城市女孩子关系融洽。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农村长大与城市长大的过程是不一样的。
城市里的女孩子却是在内心就瞧不起她的。她是农村孩子,在班级里那群长相漂亮,衣着光鲜的女孩子眼里,她是被排斥在圈子外的。
那么快,就忘记了割猪草的日子,那么快,山沟里的小朋友就失去了消息。在小学读书的苏惠是安静的,是听老师话的乖孩子。对苏惠来说,似乎学习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她接连地得了几个百分,老师越来越喜欢她。
很快,一年就过去了,苏惠升级到了二年级。那年夏季一开学老师便对全班宣布,苏惠将成为两道杠的班干部,成为学习委员。
苏惠当时是很茫然的看着老师,她没有想过做班干部,也不知道怎么去做。对于她来说,心里是没有权力的欲望与冲动的。她并不明白做班干部有什么好处。而实际上,做班干部对苏惠来说是场噩梦。她想远远逃离那座不大的城市,也是由此开始。
海藻花第八章(二)
苏惠还记得老师宣布完之后的那天下午,梧桐树下长满绿色青苔的石墙边,她站在那里,就三个孩子,站在那堵墙下,四周是那么安静,风缓缓地吹过,云层缓缓地,在苏惠眼前移动。苏惠脸上也是缓缓地开始发麻疼痛。她呆站在沙石地上,不知所措。
苏惠被打了一耳光。打她的人,是她的好朋友。苏惠以为她是她的朋友。这一耳光让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是朋友的。为了权力,人从小就是有嫉妒之心,与莫名其妙的仇恨根源。
那个女孩子恨她,因为她的成绩比苏惠好,她认为自己应该是学习委员的合适人选,6岁的苏惠,看起来那么弱小,没有能力,她认为苏惠根本就没有资格带上两道杠的标志。那个白色塑料上面用红色印上两条杠的干部牌牌,是她一直向往的,那是她的东西,苏惠怎么敢就那么拿走了。
苏惠就那么被人打了,她根本没有想法还手,她只是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女同学气急败坏的样子。她说:〃我其实不想做的。我没想过要做。老师让我做的。〃
她心中其实还有丝内疚,好像她真的拿走了人家的东西。
可那个女孩子猛然间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她愤怒了。
女孩子说:〃老师不知道你是私生子,你是没爸爸的野种,你凭什么做班干部!〃
苏惠的脸一下涨红了。她觉得这是个耻辱,尽管她觉得她是乱骂,可她仍然知道这话对她来说是带有多么大的侮辱性。她猛然就反击了:〃你才是私生子。〃
离墙不远的地方就是全校的教室,铃声已经响了很久,那么多学生已经在教室里坐好,两个女孩子的吵架声尖锐地传进了临近的教室里。很多学生在那个夏季的下午,清楚地听见了让人骚动的声音:〃你是私生子。〃
〃你才是。〃
〃你才是。〃
尖细的声音穿过燥热的空气,在空中旋转。苏惠无助且愤怒绝望地站在那堵墙下,不肯进教室上课。老师过来拉开了两个孩子,训斥道:〃你们懂什么是私生子吗?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啊。老师不喜欢你们了。〃
那个女孩子仰起头,对着老师理直气壮地说:〃她就是私生子。我妈妈她们都这样说。〃
老师岔开话题,训斥道:〃都不准说了,都给我闭嘴!今天上课都给我站在教室后面。不准坐!〃
苏惠与女同学一同站在教室黑板报的墙前,一直站到下课。
这天放学后回家的路上,便有了路人指着苏惠说:〃就是这个小孩,不是她爸爸的种,一看长得就不一样。〃
苏惠捡了块石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说话的那人身上丢去。正好打在了那人的身上,她哭着说:〃叫你胡说,叫你胡说。〃那人过来一把揪住了苏惠的衣领,轻松就把她拎起来离开了路面,她挣扎着,捶打着那人,过来一群围观的人。
有个男人过来劝住了要打她的路人,给她擦干眼泪,让她回家好好休息,她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她感觉到路上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她,她背上一阵阵的发麻。这个时候,苏惠暗自下了个决心,她想:〃等我长大,我一定要快快地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她仇恨这个地方,她开始想念与自己一起在山坡上割猪草的小伙伴,她开始怀念马红。可是,她回不去,山里离苏惠居住的城市需要坐一天的汽车,再走上三个小时才能达到。
回到家,她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站在门口,抱着弟弟,手里拿着一团雪白松软的棉花糖。弟弟在父亲怀里笑得很开心。
她叫了声〃爸爸我回来了〃,父亲点了下头,并没有把棉花糖撕下点给她吃。
她看着棉花糖咽了下口水,却没有找父亲要。
她走进了堂屋,端起搪瓷杯喝下了一肚子的凉开水。
那天夜里,她小便失禁尿在了床上,把睡在身边的母亲给惊醒了。
以后,苏惠每每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泌尿系统,任由小便泉水般流出来。
海藻花第八章(三)
因为那次争吵,苏惠的班干部自然就没有做成。苏惠倒是觉得很轻松了,没有了压力,没有了让别人嫉恨的原由。苏惠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她的成绩进入了班级的前五名。每学期的期终考试是苏惠最期望的日子,这表示,她离这个学校的时间将越来越快。
三年级的时候,她山区里的小伙伴马红给苏惠写来了一封信。信上写到:〃亲爱的苏惠,我很想你,我也进入学校读书了,可是我才读一年级,我比你大,我却比你晚读书。你是那么的聪明,已经读三年级了。我很想你,经常梦到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呢?你一定要给我写信。你最好的朋友,马红〃
马红的这封信苏惠一直保留着,没有丢失,保存完好,还有她自己写给马红的没有发出去的信也保存在家里。她每每翻开这些记忆时,过去的日子就会一幕幕翩然而至。在她成为一个中年女人的时候,她反思自己的前半生,发现自己的记忆固执地停留在了童年时期。每一次从梦中惊醒都不过是梦到了作业没有做完,或者是在儿时与同伴在山坡上割那满山青翠的猪草,或者是在某个山沟里赤足而行。
此后的记忆都淡化得好像一片薄薄的冰片,稍一深想,就找不到踪影了。
苏惠自小就没有什么信仰,没有宗教派别。可谢染这一年的离开击痛了她茫然的思想。在谢染离开的刹那,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活下去了,日复一日重复生活,蜻蜓点水在世间走过,自己可以为自己做些什么?为他人做些什么?
每个人都是那么的自私,苏惠猛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自私,这种自私让她感觉到背上有股凉意生起。对于谢染,一开始不也是把人家当作一个写作的工具在接近吗?
尽管在接触的过程中她自己并没意识到,可谢染在出监后的日子里,自己又给了她什么帮助呢?
她与其他人一样,毫不关心她的死活,除了偶尔的想念,才回想起她的存在。苏惠心中忽然升起股负罪感来,她感觉对于离开的谢染,自己是否是应该自责一些呢?
她很难受,她为她的死,感觉负罪,感觉解脱不开。
海藻花第八章(四)
当苏惠再一次翻开马红写给自己的信时,已经是在2003年初。她辞去工作回到家中,看着这些老旧的信件以及一些照片,有些感动。
小学同学知道她回了家,专程跑来看望她,苏惠绷紧的神经稍微舒缓,想起自己存下的那些旧物品,便打开柜子清理翻看。
苏惠想,我毕竟还是一个有历史有过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
翻着翻着苏惠感伤起来,她又想起了谢染。她仿佛看见在2002年的年底,谢染拿起打火机,啪地打燃火苗,点燃那堆年岁已久的照片。苏惠仿佛看见火焰在房间里熊熊飞舞,火舌随着半掩的门中挤进来的风跳动。照片被烧着了,烟雾在空气间弥漫。谢染应该会感觉呼吸不顺畅。
那味道好像一个巫婆,临死了,还歹毒地飘出来散布一些残余的咒语。
谢染那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