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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的鼻离开了她的发,“我要保护妈妈、保护哥哥、还有保护你。”
“我懂,三哥最勇敢了。”知道他已绑好辫子,于是她站了起来,转身对他道:“ 我们找张铁匠去吧。”
“嗯。”
他去找了块布,把零件一古脑地全包了进去,但枪管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一截。他一脸悲壮地捧着支解后的枪,带着她往铁匠铺而行。
家里来过土匪?
“快坐下吃吧。”傅强从大灶里端出馒头来,边对阿苗说一句:“我已经托左邻右舍替我留意,也许过几天就会有人上门替我们做打扫煮饭的工作。”
她一听,又对他恨之人骨。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干嘛花钱雇人做这些事?我哪一餐饿着你了?”
他先给一抹苦笑,挟着不明显的嘲弄,再道:“我怕你营养不良,抽空做顿像样的饭菜你又不屑吃,既然你不愿吃我做的东西,而我也没多余的时间照顾你,那就只好花钱请人来帮忙了。”轻叹一声,他又道:“我想你会赞成我的做法,不管如何,我们都得在农场上共同生活一年,否则照阿公的遗嘱内容来看,就算我们是因为先死了一个,或两个都死了才不能一起生活,农场和房子照样得捐出去。”
这道理她会不明白吗?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早早毒死他!
她狠啃着馒头,气个半死又莫可奈何。
“我打算在农场上多养些鹅来取代养牛的工作,这是比较有利润的做法。另外,我要把临时工换掉,雇些愿意至少签半年约的工人。”
“你想干嘛?篡位吗?这是我阿公的农场,你怎么敢想怎样就怎样!你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我把你放在心里,捧在手里。”
“喔,喔。”她做呕吐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伎俩,你以为你对我忍气吞声,对我甜言蜜语,我就会被你感动吗?哼,我要不是因为自己怕猫,早就抓只死猫放在你床底下了!蟑螂、蜂蜜那些东西都是小case,吓不倒你是不是?你想挑战我吗?那最好!我的生活一点乐趣都没有,你如果能对我有点反应,我很乐意陪你过招,日子比较不无聊!”
那撒泼的模样教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早就发现了你的苦闷。”他说得一副很体谅她处境的样子,“雇几个长期工人来替我分忧解劳,我可以睡饱一点,请个人代你做三餐,我可以吃好一点。吃好了、睡饱了的我,应该有力气陪你解闷吧。”
“你——”她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她原以为不论她在言语上怎么糟蹋他,他都会像之前那样默默忍受。她对他的攻击就像拳击海绵,因为不痛不痒,所以她不曾从其中得到快感,但也没伤害到自己就是了。
可现在,他却是一副蓄势待发、准备反击的样子。她有些害怕了。
“阿苗,我先给你个建议。你用不着一进自己房间就锁门。
如果有歹徒闯进来,我会保护你的;如果你想防的人是我,那么我要告诉你,踢开一扇门对我来说不是困难的事。““你——”她的言语因恐惧而不再流畅,“哼,大野狼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了,你、你……”她脑海中已浮现自己手持剪刀,以自杀威胁他不得再越雷池半步的戏剧画面。
“我已经任你为所欲为了,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吗?”
什么都不满!可她说不出口,因为引狼入室的人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的懊恼哽在喉间,所有的不满化为一句脏话:“去你妈的!”
他的眼眸变色,冷冷道:“请注意口腔卫生,你想骂任何能让自己脸红的粗话都行,但是不准你污辱我妈!”
“凶什么啊你?你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哪来的妈!”
“我是孤儿院长大的没错,但真正的孤儿是你!”
真正的孤儿?她的眼眶顿时盈满热泪。是,她是孤儿,所以必须忍受他的欺凌。
“别太难过了,我会保护你的。”
“你少假惺惺、说大话!哼,你风光不了多久的,若是我在一年后想拍卖阿公的话,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我只用过你一次,折旧不多,你至少还有九成新!”
“你可以打这种如意算盘,不过你最好也先做最坏的打算。”稍停,他笑道:“我不是免洗餐具,用一次就可以丢掉。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点。”
“你——你敢威胁我?”
他缓缓摇头,“我在提醒你,若我想为所欲为,只怕没有人挡得住我。”
生活的目的在增进人类全体的生活。
不,生活的目的在打败大野狼。江早苗的日子已从单纯变为乏味。偷偷摸摸嫁了人一事使她自觉无颜见同学朋友,农场已注定成为她的象牙塔。夜郎自大的傅强果真雇了几个签长期约的工人,现在俨然以农场正主的身份自居,完全视她为傀儡;家里也来了个负责煮三餐、洗衣、打扫的计时女佣,她已降格为废物。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天无绝人之路,爱拼才会赢。
她决定找傅强谈判。
一个工人回答她,说傅强在池塘边修铁丝网,她漫步前往。
这块土地虽不值钱,却也大得吓人。她沿着小径走,愈走愈觉不甘心。牛群发出的低嚎和黄昏的蝉鸣本是充满闲趣的画面,可她只反覆思索着谈判该如何进行。
找到大野狼了。紧身的牛仔裤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分外有挑逗性,可他舞动铁锤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俐落地带动他T恤下坚实的肌肉……农场上的猛男是她的老公?也许羡慕她的人远多过同情她的。
“来监工啊?”他甚至没转过身看她,突起的声音害她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心虚 一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他没停下手中动作。
所有拟好的腹稿全记不得了,她只道:“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不会踢坏我的房门。”
“哦?”他停下动作,转身看她,“你不觉得你突然来对我说这些话,对我有提醒暗示的反作用吗?”
“你少在那儿给我打歪主意!我只想要你给我一句话,那样一来我就不会作恶梦了。我相信你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抱歉,做不到的事我从不承诺。”
“你——”她沉住气后再道:“如果一年届满,我们同时提出离婚,农场和房子应该可以五五分账,如果我愿意多分你一点,你六我四,你可不可以给我一句话?”
“我不会提出离婚的要求,更不会不要这个农场。”
“你——你的脸皮够厚的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哼,只可惜我阿公没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还得摆平我,否则我不会让你舒服过日子的,我不甘心!为什么你要把该我的东西抢走呢?阿公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我不甘心,不甘心!你听清楚了吗?”
她还没呐喊完毕就被他一把扛到肩上。
“放开我,大野狼,臭土匪。”她猛捶着他宽大而结实的后背。
但这几记粉拳对他只有挑逗的效果。
似乎被她的用词惹恼了,他将她扔进池塘里,然后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她从水里冒出来,吐着口水。
阔儿也经历过眼前的一幕,那一回,她不是被他扔下水的村头的大草坪上,白马发出欢迎胭脂马的叫声。
老三仰着脸躺在草地上、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他又用帽子遮住整张脸。
他知道她就在身旁,凭感觉。
“跟我一块儿到妈坟前去一趟。”没等到他的反应,她再道:“我们一起向妈下跪磕头,向她拜别。”
这话教他倏地坐起,诧异的眼直盯着她。
“带我走,今晚我们就离开驼房营,离开白云镇,不论天涯海角,我跟你。”她沉痛却冷静地道出自己挣扎许久之后做出的决定。
良久,他才摇头以对。
“你不愿意?还是——你不敢?”她眼底已无炽热的期盼。
“大哥和你才相配。”
“你胡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不信!”
“离家十二年,我连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的眼已泛红,“我已经对不起她老人家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她第二次。你和大哥成婚是她未完成的心愿,再不孝我也不能让她在九泉之下继续伤心流泪。”他垂首,良久才又吐出一句:“原谅我,阔儿。”
“这么说,你是不肯带我走了?”
“我们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一定能在一起,相信我。”
“你就这一句话?你甘心?”她挑战地看着他,泪水已夺眶而出,却是边哭边笑着问:“你真愿意我当你大嫂?你真的可以一辈子远远地望着我?一辈子只在心里爱我?你可以吗?你又怎么会认为我做得到呢?三哥,我爱的是你呀!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要嫁给大哥,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哭得像疯了似的,而他没有第二句话。直到她跃上胭脂马,狂奔而去之后,他才对着天空高喊。
响彻云霄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