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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目待死,刺耳的声音响起,剑却从他脖子擦过,刺入他身后的石狮子上。
沈沧海睁开眼,正好瞧见银面具后一瞬间闪烁的目光。
拔剑,出剑,杀人,只是眨眼间发生的事,在厉无痕一生中已经做过无数次,脑海里偏偏飞闪过无数情景。
初遇时的那个雨夜,那个顶着荷叶跑出来和自己说话的孩子,那个破旧的荷包,那些天真无邪的神色话语。
那时候他八岁,而自己也只有十三岁。
是怎样照顾他的?
眼睛无时无刻地留驻在他小小的身上,怕会冷着他饿着他,从头到脚,细心地挑选他身上每件衣裳饰物,捉着他的手教他写字,教他吹笛,教他剑法。
所有情景,历历在目。
厉无痕闭上眼后,缓缓睁开,眼底回复一片深邃,缓缓抽出剑来。
「我不杀你。」
死里逃生,沈沧海终于再次听见他的声音,还是平板无波的,却连仅有的温度都消失了,像结着冰一样。
身子冷得颤抖起来,沈沧海明白,一切都是他的罪过。
没有理会其他,厉无痕问。「凌青云到哪里了?」若凌青云在,绝不会让沈沧海出来,单独面对他。
沈沧海迟疑一下,答。「他……死了,我杀了他。」
面具后眼神一闪,厉无痕负手身后,问。「尸身何在?」杀兄深仇,即使凌青云真的死了,也要拖出来鞭尸,以泄心头之恨。
「已经没有了……」沈沧海垂下头去,心颤得厉害,但还是轻声说。「我答应过他,不可以让人在他死后伤害他的身体。」
四周寒气倏地剧增,厉无痕的手按着胸口,仰天而笑。
「好!好!不容别人伤害他的尸身……好!想不到你喜欢他到这个地步了……好……太好了!」笑声忽轻忽重,似鬼哭神嚎,异常尖锐刺耳,如尖椎钻入耳中,沈沧海的心随之刺痛,紊乱狂跳,像要被钻成几片,极是难受。
「无痕哥……」意欲解释,一张口,便被厉无痕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迫得喘不过气来。
「我不杀你!小海,我不杀你!」厉无痕自言自语,却还是在笑,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指尖冷得像冰。
对他的性情,沈沧海最是清楚,从他的话中已猜出一些极可怕的事!身子不由自主地抖起来,仰头看着他,颤声说。「无痕哥……我把『广陵散』和『冰魄神珠』都收起来了……你答应赐我一个痛快,我就把收藏它们的地方说出来。」
厉无痕摇摇头。
「不!我不杀你。我们在魔神面前许下过永恒之约,生死与共,永不分离。魔神已经做了我们的见证,我不能杀你。」喃喃自语,轻轻地摸抚着沈沧海的脸颊,冰冷的指尖和沈沧海的肌肤一样,也在微微地颤抖着,仿佛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最好的不杀的理由而欣悦。
被他指头摸过的地方,仅有的血色一点一点地退去了,剩下苍白,沈沧海的身子抖得比之前更加厉害,如同处身极冻的冰窖,连牙齿也互敲起来。
「无痕哥……你饶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小海,你到底是想我饶了你?还是杀了你?」外露在面具下的唇瓣勾起,露啦一抹冰冷的微笑。
「小海,你真是聪明……我不杀你,但我也不饶你。」
话语未休,他的双手倏分,迅雷不及掩耳间在沈沧海的胸口与腰际连拍两掌。
「啊!」沈沧海惨叫一声,被沉重掌力打得飞倒地上。
在地上滚动两圈,他试图聚气,只觉丹田空荡一片,便知朝夕苦练的武功已经被废。
看着沈沧海在地上痛苦滚动,厉无痕移开了眼神,看向庄墙之上。
「回去告诉新任教主,这就是我给他的交代。他一身学自圣教的武功已废,从此光明护法沈沧海逐出圣教,与圣教再无纠葛。」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墙头上倏然窜出十数条黑衣身影,手里提刀带剑,身披鲜血,而庄院里尖叫求饶的声音亦在此时响起,此起彼落。
厉无痕当然不是孤身而来的,而他带来的人也绝非善男信女,即使凌青云已经不在,也绝不肯放过他一家满门。
领着一众复仇使者站在最前的是素来与厉无痕不和的青木堂堂主孟德照,他的独生爱子在千刃崖一役中被杀,此时盯着沈沧海眼里露出彻骨恨意。
「教主已下令,一定要把叛教罪人沈沧海押回教中受极火之刑,活活烧死!暗夜护法此时只是废他的武功,逐他出教,岂不是变相在维护他!哼!暗夜护法舍不得处置他也不要紧,教主要我来,就是要我做押解之人!暗夜护法请退开吧!」
说罢,便要跳下墙头卜把沈沧海拿住。
「放肆!」厉无痕冷冷一笑,手里剑影一晃,碎石纷飞,孟德照脚上便忽然多了几个小孔,却是由剑气隔空刺出来的。
「你……」孟德照大怒,却知道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哑忍,旁边的手下也都露出不服的眼神,恨恨地盯着他。
千刃崖被破,教主死掉,大批教众被杀,余下的人都与沈沧海有仇,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你们都觉得不够吗?好!」厉无痕喃喃自语,单膝跪到地上,用右手把沈沧海抱起来。
丹田之气被废,武功倏废,他刚才一声长长的惨叫之后,便颓然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厉无痕把他抱起来,指尖拨开被汗水黏在脸颊的发丝,看着那张刷白如纸的脸孔半晌后,提起剑,环顾墙头上一双双仇恨的眼睛。
「回去告诉天邪,这就是我的极限了,往后,若再有人提起其他,莫怪我剑下无情。」
冷冷地一字字地说着,听见的人都觉心头一阵发冷,厉无痕不再理他他,左手里拿着的剑,剑尖抬起,剑锋贴着沈沧海的手腕一点一点地拖拉。
「不不不不不不——」沈沧海清醒过来,发狂似地挣扎起来,却无法从他有力的指掌下挣脱,眼睁睁地看着手腕上的薄皮在利剑下破开,挑出手筋。
「无痕哥,求求你……你杀了我吧……我知错了,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啊啊——」
无法言喻的剧痛与恐怖,令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凄凉地哭着,红透的双眼乞求哀恳地看着厉无痕。在场者见到他脸上扭曲的神情与凄厉惨叫都觉畏怖不忍起来,纷纷移开目光。
厉无痕没有看他,默默听着,拿着剑的手没有丝毫停歇。
右手、左手、左脚……沈沧海哭叫声嘶力歇,待剑尖移到右脚脚踝上时,再也叫不出来,只有泪流满面。
有些话,他本来想告诉厉无痕,但现在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厉无痕终于住手了。
其他人不敢再留,又或者觉得这样的处置是比极火之刑更加可怕的折磨,都悄悄走了。
厉无痕把剑放下来,上面沾满了沈沧海的血,他没有再看一眼,伸手把沈沧海抱得紧紧的。
「小海,你是我的!你再也离不开了,你永永远远都是我的!」
这句话就像诅咒,纠缠着他俩不放,而且足足持续了二十五年之久。
而在那二十五年中,沈沧海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把想讲的话说出来。若那时候说了,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答案是:他不知道。
或者,这就是他和厉无痕之间最错的地方他们永远不会坦坦白白地说出彼此心里的话,把所有的情与爱都收在心底。
这是因为年轻与骄傲?又还是无知与自负?他依然说不出答案。
最终章
睁开眼,一如以往是一片漆黑,然而,他依旧能够在黑暗中看见火光熊熊,尸横遍野,还有,在血泊中,自己挣扎哭喊的情景。
同一个噩梦,无时无刻地纠缠着他。
勉力地晃晃头,湿透的长发从水中摇动,溅起水珠。
本来温热的水已经凉透,他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在澡盆里睡着很久。
一个漫长的睡梦……
随着意识的渐渐清醒,另一个人的呼息传入耳中,垂着澡盆旁边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长年的黑暗令身体的感觉变得更加敏锐,坐在黑暗中另一端的人缓缓走近,每一下脚步声都像捶打在他心脏一样,走得很近很近,近得连气息也吹喷在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引得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战栗。
「小海……」
即使很久没有看过自己的样子,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小」了,但那称呼声依旧不变,更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
「小海……」再一次的呼唤声中,冰冷指尖落在沈沧海的脖子上,他想退避,却无法做得到,只有全身不能自制地颤抖着,像秋风中的落叶。
「小海……你为什么睡着了?我有准你睡吗?」黑暗中,冰冷的嗓子再次响起,缓缓的没有半点起伏,但沈沧海听出了其中的不悦。
几十年的朝夕相处,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方。
眼睛瞪圆了,即使在漆黑之中,仿佛也能瞧见其中深深的恐惧,四周倏然沉默,半晌后,水声四起,是有力的双手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