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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蜡烛灯点上了。
“姐姐随身竟带着这玩意?”沛玉好奇地问道。
“我俚阿婆欢喜吃两口洋烟,我才随身带了该物事。”宝囡难为情地说道。
“姐姐肚子饿了吧?”沛玉体贴地说道,“小生这就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好吃的,让姐姐垫垫饥。”
宝囡老实地点点头,沛玉遂从烛灯里取出蜡烛,举在手上,领着宝囡向厨房走去。
但是不到厨房还罢了,一进厨房沛玉不禁大吃一惊,里面竟空空如也,什么吃的也见不到,连日常必备的咸鱼腊肉都没有,整个房间象是刚被饿鬼洗劫一般。宝囡费尽心机,才在几个米缸底里勉强找见有些米粒。
沛玉想想说道:“姐姐,你且在此稍候片刻,我出去买些吃的回来。”
“勿敢劳驾哥哥,还是让我去吧。”宝囡急忙说道。
沛玉想想也对,以他的身份,岂有亲自去饭馆买宵夜的道理。他习惯地一摸腰间,这才想起整个银袋都给了老奶奶,眼下身上已是一文不名了,他不由叹了口气:“算了,我身上不巧没带银子,就忍一忍到天亮再说吧。”
宝囡见他脸色尴尬,也知他把钱都给了奶奶,心中对他更添了一份敬佩,虽然她不知钱袋里装了多少银子,但他竟是为了她倾囊以授,也足见他的豪爽大方,想来以他的身份,那些钱足够她奶奶和母亲受用一辈子了。敬佩和感激之下,她也有心出去弄一点吃的回来,可她身上素无分文,也出不上力。她想了想,提议道:“哥哥,我看勿如拿几样勿值铜钿葛物事去当脱,或者抵点吃呃回来。”
沛玉的脸马上一板:“胡说,还不快快住口,想我吴家何等显贵,从来不会赊一粒米,当一根针,若是拿了东西去换银子,传扬出去还有何脸面在昆山立足?快快断了这个念头,以后切莫再提。”
宝囡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听沛玉的话,吴家恐怕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她赶紧把米缸里的剩米拢到一起,凑了约半碗,淘淘洗洗地做起饭来。
沛玉见宝囡做饭,就另觅个蜡烛头点了径往卧房去了,想看看卧房里的情况。
沛玉走后,宝囡左思右想,还是趁煮饭的当儿出去了一次。不一会儿,她做好饭,炒了点咸菜皮,合盛在一只青边碗里,并上刚提进来的两只油纸包,放在个破托盘里,遂一手举烛一手端盘走出厨房四处寻起沛玉来。
想不到吴家偏宅规模也不小,宝囡由厨房出来,藉着残烛的一点微光,穿过大饭厅,看过小饭厅,经过会客厅,找过管事房,寻过东厢房,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一幢二层小楼,楼上映出些光来,上去一看,原来是卧房,沛玉手里拿着那本破书,正倚在床头看着一张纸发愣。
沛玉见到她,赶紧把手中的房契夹回书中,说道:“哦,你来了。听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恐怕不然。不过我相信书中当有山珍海味足以果腹,你瞧,才回来饿得头昏眼花,此刻反而不觉得了。”
“哥哥,好吃饭哉。”宝囡在房中的小桌上摆好碗筷,说道。
“姐姐,这是卧房,吃饭得到饭厅。”沛玉合上书本道。
“好咯。”宝囡答道。
沛玉随即说道:“算了,也难为你从厨房一直找到这儿,今天也没旁人,权且在书房用膳吧。”说着,他取过床头的洋油灯,推开旁边一扇屏风门,走进了隔壁书房。
宝囡又端起托盘,随他进了书房,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书案上放下碗筷,打开两个油纸包,毕恭毕敬地说道:“哥哥,请吃饭。”
沛玉坐下扒了两口,不由皱了皱眉:“这——”
宝囡赶紧解释道:“哥哥,我嘞吼灶屋里就寻着该只豁口碗,筷还有长短,连盐钵头也寻勿着……”
“我指的不是这个,这些——”沛玉打断她的话,指着两个纸包说道。
“是我刚刚出去买来呃。”宝囡答道。
“你哪儿来的钱?”沛玉问道,忽然发现她发上的小银簪不见了,心里立刻明白了,“你把银簪给卖了?”
宝囡生怕沛玉生气,赶紧解释道:“该是我自家葛物事,求哥哥勿要怪我。”
沛玉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算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已经很不容易了,明天我就让人把它赎回来。”
“谢谢哥哥。”宝囡说着突然叫了起来,“啊哇。”
“怎么了?”沛玉赶紧放下碗筷,站起来关心地问。
“烫了记节头指。”宝囡怯怯地回答,赶紧俯身拾起因烫丢下的蜡烛头。
沛玉握住宝囡的手,朝她手上吹了几口气,爱怜地责备道:“有了洋油灯还拿什么蜡烛头?还疼吗?”
宝囡赶紧摇摇头,想缩回手,却又不敢忤他好意,她忽然问道:“洋油是外国来葛香油吧?就象西洋火石,价钿老大哦,一点勿实惠。”
沛玉微笑摇头:“香油又能吃又可点灯,洋油却只能点灯,可见那蛮夷之地绝出不了什么好东西,哪象我央央大国,单一个香油就用处多多,既可吃可燃,又能舒户枢,还是一味清泻良药。哎,你怎么不吃?”
宝囡咬咬下唇,答道:“就该能一碗。”
沛玉愣了愣,他只知道米能煮饭熬粥,却不知道半碗米可做多少饭,他看看已经吃过的饭碗,迟疑了下才问道:“这碗饭已被我吃了两口,不知姐姐可肯委屈将就。”
宝囡心里一热,赶紧摇头。
沛玉以为她不肯,把碗重重的一摔,艾艾地叹了口气:“想姐姐冰清玉洁的人品,哪肯吃我剩下的残羹冷炙。用银子买你回来已是亵渎了神仙,我竟然还要让你挨饿。想你在家也是位娇小姐,纵使难得做些家务女红,但总也该是丰衣足食,我辈蠢材竟害你远离家门受这份罪过。这实在是抢人子女,大不韪啊,罢罢罢,明天我就送你回家,今天就请姐姐忍耐一夜吧。”
沛玉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宝囡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害怕,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姐姐何出此礼?”沛玉惊道,连忙去拦,但宝囡却执意不起。
“姐姐快起来。”沛玉急道,“有话好说,千万不要行此大礼。”
宝囡躬腰以额点地,惶恐万状:“哥哥业经将我买了来,我就是奴婢身份,谈勿上啥呃神啊仙葛,要是哥哥为了该点小事体怪自家,我哪能担当得起。再哪能我也是哥哥呃人,哥哥要是送我回去,人家只会讲我勿守妇道勿积妇德拨赶回转呃,该能活嘞还勿如死特清爽。”
“姐姐。”沛玉诧异道,想不到她竟会不愿回家。
宝囡忍不住哭道:“求哥哥千万勿要送我回转,只要哥哥肯留我,我就是做牛做马也甘心。”
“唉,姐姐说哪里去了,我只是自觉惭愧,竟让姐姐因我而委屈挨饿。”沛玉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是委屈姐姐了。”
宝囡反过来安慰他道:“我只是一个乡下人,有得服侍哥哥业经是我呃荣耀,呒没啥屈勿屈。”
“唉!”沛玉懊恼地重重地叹了口气,“这都是我那几个不肖朋友造的孽,小生从不敢存此念头,还望姐姐宽心些,切莫以奴婢自居。”
“谢哥哥对我该能好,我一定好好服侍哥哥,再也勿提回勿回去。”宝囡说着又要下跪。
沛玉赶紧拉住她,情急间露出一句昆山话来:“姐姐。”
宝囡还是第一次听沛玉说昆山话,眼中一热,只感觉一股亲切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扑倒在他怀中放声痛哭:“哥哥。”
沛玉轻轻拍拍她后背,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
宝囡又悲又喜,悲的是自己眨眼间失去了自由身,喜的是他却并不把自己当成下人看待,反而对她关怀备至。
“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沛玉说着,扶她坐下。
宝囡点点头,收拾起碗筷,沛玉则趁这当儿拿了支蜡烛去四处查看一番。
待他看完各处回来,已是满脸愁云,宝囡不由得问道:“哥哥,嫩哪能啦,实能勿开心?”
沛玉摇摇头:“反了,全反了。”
“到底哪能啦?”
沛玉定定神,勉强露出一些笑容,尽量平和地说道:“那帮下人全都偷懒开溜了。”
宝囡迷惑了,按理说,象这种大户人家规矩应该极严,怎可能每个下人都这么大胆,但是她终究没见过他家的规矩,也猜不透其中缘由。她只是劝他道:“算了,反正今朝有我服侍嫩,嫩就只当还有一个笨手笨脚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