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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乐邑第一美人仲兰。”房璟一句话肯定了姬舞的猜疑,谈到美女两眼红心,“我走近去看,真是美人啊。”
姬舞对于美人兴趣不大,比较替平士惋惜好姻缘,问道:“可知此女是哪位大人之妹?”
房璟对此是先往四周小心地环望一圈,不巧与角落里的季愉撞上眼。季愉跪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冰冷的炫光在她眼珠子里旋转。他心窝口一阵是被她看得拨凉拨凉的,心想:奇怪了,有这样的乐师吗?这子墨也真怪,竟然敢养只可怕的兽物在身边。
“房璟?”姬舞等不及,出声追问。
房璟回头,应声道:“是,大人。我也猜着呢,究竟是哪位大人之妹。但此人绝对是大人与我想不到之人。”
“如此说来,你更是要告诉我。”姬舞知道他是在吊人胃口,小小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
房璟高兴了,兴高采烈地说:“大人,此人您也认得,是您家臣。”
“我家臣?”姬舞拧着眉尖愈是疑惑,竟会不知自己家臣的秘密。
“是信申君。”姬晞插话道,是由于自己忍不住也在猜想。
房璟一愣,心想这些大人真了得啊,只不过给点线索都能推断出来。当然,他立马叩头奉承姬晞道:“大人聪慧过人。我在门外站了许久才听见太房揣测。但太房未召见信申君。此事有待信申君确认。”
也就是说,仲兰不一定是信申君失踪多年的妹妹。
“太房如何得知?”姬舞伸了伸脖子,问。
这失踪多年的亲人要认亲,不容易。
信申君是申国国君的宗亲,宗长之孙,是他燕国公第一谋臣,地位比一般贵族要高得多,仅次于公侯。据闻天子有意要赐予信申候爵。如果此女转身一变,成为信申候唯一的妹妹,地位绝不是之前“采邑贵女”可以相比。为防止认错宗亲,必须讲求人证物证吧。
房璟点头答是:“大人言之有理。据我旁听,是有证物。”
几个人说到这里,门外有宫人禀告一声后将门打开。室内所有人迅速结束话题。
“请各位大人依次进入天子殿内。”宫人传话。
姬晞率先起来,眉色沉重往外走。想必因着妹妹隐瞒他这个事,心里头有点儿不愉快。姬舞像带小弟弟一样,向子墨嘱咐:“子墨,你随我身后入殿。”
刚刚他们几个在谈话,子墨一直没插嘴,耷拉的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姬舞见他像是没听见,大掌拍打他肩膀:“你可是担心信申君?”
子墨不答话,站起来默默地往前走。走到门口,他忽然记起,回头寻找季愉。在室内看了一圈没发现她人,他心里忽然急乱起来。匆匆跨到门外,却见着季愉跪在走廊里候着他呢。
“大人可是在找我?”季愉抬起脸对向他,举起手里的东西,道,“我发现大人腰带上少了件玉石,于是去请求命妇帮助。”
子墨低头看,右边悬挂的某串玉饰断了丝线,也不知是何时弄断的。
季愉走过来,跪在他右边,手脚灵活地解下那串残缺的玉石,重新挂上一串新的,微笑道:“端木大人切嘱过我,大人面见天子可不能失礼。”
子墨的眼睛凝结在她嘴边淡淡的笑容上,一刻愁眉不展。他本来是想,或许她听见信申认亲的事会伤心。至于为什么她会伤心,他其实想不明白,只是心里隐隐觉得。现在,她好像没事人似的。搞得他好像是误解了她与信申的关系?最该死的,自己为什么总是在意她!然后,她每次不与常人一般的反应,都能让他的在意变得“愚人自扰”。
在旁看着的姬舞感觉他们两人之间有点儿奇怪,想问子墨。子墨一提脚,头也不回往前走了。他只好沉思一下,问季愉:“可喜,你服侍你家主人有多久?”
“禀大人,不到一个月。”季愉低下头答。
不到一个月。姬舞琢磨这个时间的含义,似乎在这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不少,尤其是曲阜那趟事儿。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乐师,为什么会带到天子宫中来,只因喜欢?子墨是小孩子心性,也不会做出如此轻佻的举动。或许,是某人的安排?这一想,他是要在季愉低下的脑袋上钻出个洞来,挖掘其真面目。当然,现在不能马上挖到秘密没关系,他可以让谋士去打探。总觉得这事儿蹊跷。
因此,一边思摸,姬舞一边往天子殿堂走去。
不是公侯,也非天子召见,季愉自然是不能随之进入殿堂。不过公良让她见识宫中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她听到了,或许心里想却是无意中获得的消息。
吕姬的目的俨然是露出了水面,显而召见。借助于这一次的攀亲,仲兰将会带着吕姬一家飞黄腾达。但是,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信申。事实上仲兰认亲,吕姬一家哪怕是攀上了天子一家,也可以与她毫无关系,只要不是与信申有关。然而,一切仿佛是命,她想躲都不能躲。
大腿上的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咬合的牙齿间是要渗出一丝丝的血液。她没有特别的本事,不过是在忍耐与坚持这方面比他人稍稍强了点。眼下她需要的就是像条蛇,安静地守候,伺机行动。
一切真相还未明了。比如信申是不是仲兰的亲人,仲兰是不是吕姬的女儿?她未自以为是到:听见这个消息,就马上认定了吕姬是替包。或许有吕姬将仲兰冒充她认亲的可能,也有可能不是。毕竟,仲兰虽继承了吕姬的丹凤眼,但这世上多的是丹凤眼的人。是否是亲缘,在如今这个时代,最可靠的是生母的辨认。如果生母不在,谁也不能断言。
况且,姜虞在离开之前,千叮万嘱过她:此事只能告诉最可靠之人。最可靠,不止意味对方的口风严谨,而且对方要有能力相助于她,否则,没有意义。
她告诉了乐芊,也确实没有看走眼。乐芊比她更严守口风,连女君与主公都不告诉。除了乐芊,她知道尚有一个人可靠。此人便是师况。这个擅长摸骨玄术的乐师,摸了她的掌纹,得知她的命理,连她本人都不告诉。这个人,既然认了她为主人,肯定是把秘密守到棺材里去。
除此之外,尤其在这宫中,她实在不知道有谁能可靠?
只凭自己一人之力,想彻底调查这个事,谈何容易。她不自大,会寄望于乐芊。但乐芊究竟来到镐京没有?
起身走回室内,手刚摸在门框上方,听见侧方传来一声唤:“哎,可喜——”
知道她叫做可喜的人?季愉侧头,见到宫人带了两人过来。唤她的人,在宫人后面露出一张圆圆脸,是百里。一个是百里,另一个人自然是——
“宫人,请让我与家臣在此等候。”司徒勋站定在季愉那间室的门前,向宫人要求。
“既然大人如此要求,请两位楚荆使臣在室内静候天子命令。”宫人向他们鞠个躬身,请他们进室内等待。
季愉早是闪进了门里,等他们两人进来。
是祸躲不过。她等门合上,司徒勋来到她面前。未等司徒勋开口,她先是叩头道:“可喜叩拜前楚荆王次子,今楚荆王之弟熊扬大人。”
“贵女——”司徒勋看她伏拜不起,嘴角边渐渐勾起,“你我不需如此见外。”
“可喜——”百里走到她身边,是把她扶起来说,“先生与我都很关心你。得知乐芊夫人进京之后,先生将夫人接到了自己住处,并承诺一定会将你救回。现贵女叔碧等人也都在先生身边,等候你归来。”
季愉抬起头,在他们两人脸上巡视了一会儿工夫。司徒勋盘腿坐下,一副正经模样,表示百里的话句句是真。百里蹲在主人身旁,笑容与戴面具的端木神似八分。季愉有点儿脑涨,这两个人,竟然把她家人当成人质的话说得冠冕堂皇。
可惜司徒勋没能洞察出她心里的想法,以为她默然是太高兴。他有理由这么想,她是公良的俘虏,现在他到来能拯救她脱离牢笼,她怎能不高兴。所以她之前向他叩头,道出他的身份,是想让他当救命恩人。因此他清清嗓子,神清气爽,向她担保:“不用担心。只要你向天子禀明一切真相,我必是会保你安全,让你回到乐邑与家人团聚。”
“禀、明、何、事?大人,我从未与大人相识。知大人名号,是由于之前在此地听鲁国公向我家主人谈起,称天子欲召见楚荆使臣,正是大人。”季愉一字一语条理分明地说,也不避开与他面对。
司徒勋被她这话一震,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赤,忽的跳了起来。他在室内疾步徘徊,一手还不时捏了捏拳头。
百里直瞪了她有片刻,向她摇摇头,苦口婆心道:“贵女若是担心自身安全,先生与我必以性命担保。”
然季愉仍是一脸木然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