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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端木与乐芊一路被戎人追赶,愈往林子深处逃命。戎人未能想到他们两人如此大胆,竟往险中走。在这庞大的山中森林里,即使是他们戎人,也是怕会在山中迷路,永远走不出林子的。因此,戎人的脚步被阻住了,只能远远对着他们用听不懂的话语咒骂。
乐芊开始放慢脚步,乐呵呵地说:“大人,可是能听懂戎人所言?”
“吾听不懂,但吾知,戎人因无法追赶吾等,是气急了。”端木笑眯眯的,回答道,“夫人不怕吾等既是无法让戎人追赶,又会在山中迷路?”
“大人带我到此地,必是有法子。”乐芊深意地说。她信任公良派来的人。而且,这一路,她早已听出不止端木一人随她来。而这另一个跟来的人,不,不是人,可是连戎人都没有能察觉的动物。
回头眯眯眼望过去,是不见戎人身影了,端木才把剑锋完全没入了剑鞘里。他把两只手指相扣,放到嘴里低低地吹了声哨子。蓦地,一个黝黑的巨大的影子从林子里跃了出来。一跃,此兽竟是跳过人头。其如小山般的身躯与可怕的兽面,让乐芊在惊惧中呵呵呵地干笑起来。
“此兽可是传说中之獒?”乐芊聪明地站在端木背后,离獒保持安全的距离。
“是。”端木道,“戎人所养,但被先生制服。”
能制服住这样一只可怕的野兽,并让这只野兽反过来咬死它原先的主人,这个公良……乐芊忽然为季愉“担忧”起来了。
端木似乎能知道乐芊所想,听似抚慰地说:“夫人,先生对贵女乃一片痴心。吾可鉴证。”
然聪慧的乐芊绝不会想与公良的家臣讨论这个问题。她只避开话题,道:“大人,是时候吾等该返回了。”
“是。夫人与吾该尽快返回猎场,告知天子戎人之计。”端木拍拍身上的落雪,对乐芊笑眯眯地说,“既然有吾这证人,吕夫人这回可是定了死罪。”
“是。此等恶人不同于世子,非处死不可!”乐芊目中烁烁,表明对于吕姬是非除去不可的决心。
他们一路是急匆匆地行走,一路,是未免不担心起来。因为戎人的出现,毕竟还是出乎于他们的所料。这只能意味,在乐芊的算盘里,还是出现了失算的地方。因这个失算,说不定他们的人会有危险。他们算是暂且脱离险境了,可季愉她们呢?
乐芊叨叨念道:“千万,勿要中戎人陷阱了。”
季愉他们的马车决定了往南走。但是,因阿朱的争执,错失了最佳脱离险境的时机。
听见从背后吹来的风声忽然凄厉,夹有女子的迭声呼唤,季愉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可惜这求救的呼唤声只有她敏锐的耳朵能听见。听不见的阿朱仍抓着葵士的衣服,以王姬的身份命令葵士返回原路。
“王姬!”葵士被阿朱扯拉,只能让马车的速度放缓,以免在争执间导致阿朱落车。这时候,他对阿朱不免气急败坏,因为他作为武士的直觉告诉他危险在逼近。
“吾要去找吾兄!汝不可阻止吾!”阿朱对他大骂。
季愉闭一下眼,然后突然是双手揪住阿朱的衣衽。阿朱被她骤然的疯狂举止给吓住了,只觉得季愉的双手将自己的脖颈勒得好紧,像是要勒死她一样。由是她不禁惧怕起来:莫非季愉是想杀死她吗?因自己曾经中意与公良?
“贵女——”葵士也是被吓到了,慌慌张张停住马车,想阻止两个女人打架。虽然在他看来,似乎季愉此举不像是要打架。
季愉是把阿朱的脖子勒到阿朱几乎要翻白眼时,才突然松开了手。阿朱猛地吸上口大气,感觉自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心里骇然地想:季愉手劲怎么这般大,好像男子似的?对于季愉的惧意不由倍增,她急忙退了几步,是躲到了马车内的角落里,用一双飞眨的眼睛对着季愉道:“汝,汝是想杀吾?”
“否。”季愉语气倒似平常对她说话一般,说,“王姬,汝可是稍能安心了?”
阿朱又眨了下眼皮子,摸到衣服里的心跳:奇怪了。没刚才那样剧烈地跳动了。
“吾知,王姬畏死。然,畏死不可解决事情。唯有,不畏死,方能杀出条血路。”季愉平声静气地说。
葵士看着季愉,仿佛第一次认得这个人。虽然之前,在韩姬隗诚信申等人的口中,听到她的传言很多,但是,似乎他们都说错了。这个女子,不是窝在家中的一般女子。他几乎敢笃定,她经历过生死的一刻。所以,这是他的主公子墨非要认此人为阿姊的原因吗?
“葵大人。”季愉转过身,朝向他请求,“吾提议,吾等兵分两路。”
阿朱大着眼珠,吞着口水,想驳她的话又不敢。
葵士自然不同意,因这两个女子都是身份贵重的人,他一个都不能失去。兵分两路,意味他只能跟随一人走,那另一人怎么办?
“请大人骑马带王姬走,此可为诱敌,也为杀出血路。吾独自走另一条路。因三人骑马,不可为。”季愉条理清晰地说。
葵士皱眉:“贵女一人如何走出山中?”
季愉答:“吾非一人独行。”
阿朱意会到什么,立马把帷幔掀开。见是一黝黑的小家伙从灌木中慢吞吞地钻出颗小脑袋瓜。她知道它是谁,也听到了太师对它的评价,畏惧地缩回了头。
季愉也是在听见妇人遭袭的时候,才突然听出了小獒的存在。看来,这只小家伙是跟了她许久。至于是谁让它跟来的,她一想,心里便暖烘烘的。因此,她不担心乐芊了。因为公良是把最坏的打算都想到了,才放出了兽物。
“贵女——”葵士看到小獒的刹那,明白自己只能按照季愉的计划行事了。在于,戎人会循着他们马车的轨迹追赶他们,只因他们离妇人的大队最近。但是,她是子墨与信申千叮万嘱要他保护的,对于他而言比王姬更重要一些。他踌躇不定,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愉当机立断下了马车。
这时倒是阿朱清醒了过来,探出头向季愉喊:“吾等一定要回到镐京!”
季愉走到小獒身边,在动身前向她点了下头,便疾步闪进了林中。
山中的天色,此时因天子的异变,是骤然黑了下来。
季愉让小獒在前面带路,快速地在林中迈动步子,心里在想:到了这会儿,公良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了。
同时间,各路贵族子弟在雪狐出没的地域进行搜索。周满坐在天子的御驾中,焦急地望望天色。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鸣金收兵了。但是,有雪狐,有他一直想要得到的雪狐,怎么想都不大甘心。再有,他对各诸侯已经允了诺言,这时候下令收队,说不定那些有意得到优胜的诸侯会埋怨他失信。
周满的难为,只是想到他和诸侯间的关系,因此,在猎场中的男子们,是无人想到会有戎人来袭击天子的秋猎。从古至今,也从未有如此放肆的戎人敢这么做。
确实,戎人此方举动,本意就不是袭击秋猎,目的是俘虏贵族的妇人。所以,此次袭击的戎军领袖,比起一般的戎人首领,似乎不太一样。
仲兰在戎人的马背上,一路只觉心惊肉跳的。与她同骑一马的玡,将马打得飞快。他们骑的马儿,便是像在林子中飞行一样。然而,到了半路,没有任何预兆的,玡忽然将马停了下来。仲兰身子一歪,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双手紧搂马脖子,她浑身颤抖,对下马的玡惊问道:“汝为何不前?”
玡道:“吾有杀父仇人要寻。汝一人前往,去向扬侯报信。”
“吾,不会骑马!”仲兰大叫,现在让她一人在马上,上不上,下不下的,只能等着被摔死的份。这刻她是愤怒了,怒自己和阿媪为何轻易信了戎人。
玡笑一笑,此笑带有强烈的鄙视和嘲弄之意,道:“贵女安心。吾会让人带汝去见扬侯。然不会是吾带贵女去。贵女不足以让吾亲自护送。”
仲兰咬牙切齿的:现在是连戎人都轻视她吗?她在马背上抖着身子,仍不忘放出狂言:“汝,必会后悔!吾将会是楚国夫人!”
“若汝成为楚国夫人,为大周所用,吾会把汝杀了解恨。”玡不免语中放出轻蔑,认为她的脑子简直是豆腐渣。
仲兰又怒又怕。眼见他要走,留下的戎人可能无法用周语与她沟通,她情急地叫道:“若汝不前往,如何用雪狐诱使扬侯中计?”
玡抓过部下递上的马鞭,骑上了另一匹枣红烈马。对于仲兰的质问,他英眉一耸,鄙夷之相又表露无遗:“雪狐,乃天子幻想。世上并无千年雪狐。”
因他这话,在他四周的戎人都不怀好意地笑起。仲兰在他们的笑声中,哆嗦个不停。什么意思?没有千年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