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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那个把龙尼带上船的人?”
“就是他。”
“那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她的目光转而内敛,有一阵子仿佛在做心算。“他那个时候还没留胡子,不过我想,今年六月有一天晚上他来过我们家。我只看到他一下子。史丹带他到书房,把门关起来。不过我相信他是带着剪报来的。”她抬起头来。“你想他是不是要报复我们?因为他妈妈跟史丹的爸爸跑了?”
“有可能。我觉得这孩子真的很爱他妈妈,事实上,他现在正要去找她也说不定。”
“那我们就得找到她,”珍说。
“没错。如果我的线人值得信任,这位柯帕奇太太——以前的柯帕奇太太——目前住在旧金山南边的半月湾附近。”
她紧抓着这个线索不放,因为这是唯一的线索。
“你替我到那里跑一趟好不好?今天就去好不好?”
她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生气,我真不愿意让她失望。
“我最好先待在这里,等到我们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说。杰瑞去年参加了安森那达的船赛,他很可能正朝那里开。”
“要到墨西哥去?”
“很多年轻人最后都跑那里去了。不过我们是应该查查这条半月湾的线索。”
她站起身子。
“那我自己去。”
“不,你待在这里。”
“待在这个房子里?”
“反正不要离开这个城。我想这件案子并不是要求赎金的绑架案,不过万一是,你是他们唯一想接触的人。”
她看着电话,好像才用它讲过话。
“我没有钱。”
“你刚才跟我说过,卜贺太太很有钱。如果必要,你可以向她筹一些,事实上,我很高兴你提到钱的事。”
“因为我还没有付钱给你?”
“我是不急。不过,我们很快就需要用点钱。”
珍苦恼起来,穿着那件不合身的黑衣裳在小房间里走来走去,显得又拙气又生气。
“我不要去跟我婆婆要钱,我可以去找份工作。”
“目前看来,这样做并不实际。”
她在我面前停下脚步。我们交换了一个尖锐的眼神,这意味着我们可能成为恶敌,也可能变为挚友。她体内储存的怒火像深埋的热泉,是从她的婚姻或是她的新寡身份中都无法探及的。
仿佛她总算赞同了我的作法,她用一种比较有信心的语气说道:
“既然谈到实际,你打算怎么把我的儿子找回来?”
“我打了个电话给一个叫麦威里的人,他在旧金山开了一家侦探社。他对整个湾区了如指掌,我想跟他合办这个案子。”
“那就这么办吧!我去筹钱。”她似乎下了个决定,而且这个决定不只牵涉到钱。“那‘你’打算做什么?”
“等下去——然后问问题。”她做了个不耐烦的动作,然后又坐进沙发。
“你就只会问问题。”
“我自己也问得很烦啊!有的人不等我问就会告诉我很多;偏你不是这样。”
她带着不信任的眼光望着我。
“这又是一个问题,对不对?”
“倒不是。我一直在想,你的婚姻很奇怪。”
“而且你希望我告诉你。”她说。
“如果你愿意讲,我洗耳恭听。”
“我为什么要讲?”
“是你把我牵扯进来的。”
我的提醒又触怒了她,她的愤怒本来就濒临一触即发的边缘。
“我知道有人被称作窥淫狂,可是你不觉得你更恶劣?”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羞于启齿的?”
“我没有,”她说,火气很大。“你别烦我,我不想谈!”
有好几分钟,我坐着没讲话。我想我多半是爱上她了,一来因为她是龙尼的母亲,二来她年轻漂亮,那副裹在紧身黑洋装里的身躯尤其动人。
可是她新寡的身份似乎在她周围构筑了一个我无法跨越的围栏;更何况,我提醒自己,我年纪几乎是她的两倍大。
她注视着我,眼神是坦诚的,仿佛听到了我的思维。
“我真不愿意承认,”她说,“以前我从来没对谁承认过。我的婚姻的确是很失败。史丹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我根本亲近不了他;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他也会这么说。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认真谈过这个问题。我们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生活。我照顾龙尼,而史丹则愈来愈热衷找寻他的父亲。偶尔深夜他在书房工作时,我会去看看他。有时他就只是坐在那儿,把那些照片和信件东翻西弄的,看来像是个在计算自己财富的人,”她没头没脑的很快笑了一下。“可是我不应该轻忽他的,”她接着说。“我当时应该认真去看待这件事。罗威尔牧师曾经这样劝我。他说史丹是在寻找失落的自我,现在我才慢慢体会到,他说的对。”
“我很想跟罗威尔牧师谈谈。”
“我也是。很遗憾,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寿终正寝。我真的很想念他,他是个好人,很体谅人,可是我那时候没听进他的话;我在生气,而且妒嫉。”
“妒嫉?”
“妒嫉史丹跟他的父母亲,甚至妒嫉他们触礁的婚姻。我觉得他们好像在跟我的婚姻争宠,慢慢的反客为主。史丹愈发沉溺于过去,对我愈不耐烦。或许,如果我多努力一点,是可以阻止他的。但是,就那么一个错失,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他在《纪事报》上刊的广告引爆了这整场大灾难,对不对?”
还好这个问题我不必回答,电话铃响了。是麦威里。
“嗨,亚契,任务完成。有什么小弟可以效劳的?”
“我在找一个女人,大概四十岁左右。她十五年前离开圣德瑞莎的时候名字是爱伦·柯帕奇,娘家姓苏东。她跟一个叫礼欧·卜贺的男人一起去旅行,这个人现在不知是否还跟她在一起。根据我一个有点脱线的线人说,她目前人在半月湾附近,住在一栋两三层楼高的旧房子里,房子上面有一对圆塔,四周都是树,有橡树,也有松树。”
“你能不能讲得具体一点?半月湾这一区有很多树啊!”
“大概一个礼拜以前,她家附近有条大丹狗,看来像是走失的狗。”
“这位爱伦小姐是什么背景?”
“她是圣德瑞莎一个房地产商人莱恩·柯柏奇的前妻,他告诉我,她是史丹福毕业的。”
麦威里嘴里“得儿”的一声,表示满意。
“这表示我们要从帕罗亚多这一带开始找起。史丹福的毕业生都会回到那里,像归巢的鸽子。你有没有这位爱伦·苏东·柯帕奇的照片?”
“我有一张六月底在旧金山《纪事报》上刊的广告照片,照片是她跟礼欧·卜贺十五年前抵达旧金山时拍的,他们当时用的名字是史罗福夫妇。”
“我的剪报档案里有这张广告,”麦威里说。“如果我记得没错,这则广告提供一千块钱的赏金。”
“你对钱的记性真好。”
“没错,我就是这样。我最近又结婚了,那笔赏金我有分吧?”
“很不幸,那个提供赏金的人已经死了。”
我把史丹·卜贺怎么死的连同其他细节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这个爱伦小姐为什么这么重要?”
“我正打算问她。不过你不要去问,要是你找到她,通知我一声,下面由我接手。”
我向他道了再见,又向珍告别。她的心情已经转变,她叫我不要走,不要抛下她一个人。我离开屋子把前门带上的时候,听到她气得大哭。
第21章
第21章
史诺太太家的那条街上,沿路盛开的兰花楹垂垂挂挂,像一团团紫色的云聚结在树枝上。我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注视着那些花。隔邻的院子里,几个褐色皮肤的小孩正在玩耍。
史诺太太前窗的窗帘猛地拉起,像是抽搐的眼皮。然后她出了屋子,朝我的车走过来。她穿着一件有如盔甲的锈色丝绸衫,脸上抹着厚厚的白粉,似乎正在等一个重要的贵客。
她等的不是我。她压抑着怒火说道:
“你没有权利这样做,你这是在骚扰我们。”
我钻出车门,帽子拿在手上站着讲话。
“史诺太太,我无意骚扰你们。你的儿子是个很重要的证人。”
“可是没有律师在场,他有权利不开口讲话,这个我很清楚——他以前就惹过麻烦。可是这一回他是无辜的,他就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