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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爹多多说:“那些罪犯可不是英雄啊!”
桑葚嘲笑道:“原来你只以为英雄才流鲜血,才能将枫叶染红啊?那罪犯流的血是绿的,夏天的枫叶就是罪犯的绿血染绿的,这下可以了吧?”
他老爹气得只骂娘。
桑葚说:“爹,你书读得多,可是越读越糊涂了,就别读了,你看娘都快累死了。”
他老爹绝望得要背过气去的样子使桑葚快活不已。
桑葚说:“你如果不再发神经,哪天我也去英雄英雄,保管将枇杷城的枇杷树全部染成红枇杷。”
他娘在一边插嘴道:“哪还有枇杷树啊?再说这城里怎么能栽枇杷树呢?倒是郊区还有一些地方在种枇杷。”
桑葚说:“那我只有把我的心给染红了。”
他老爹说:“你小子恐怕是该小心了,说不定你的心本身就是黑的呢。”
桑葚说:“和你的墨一样黑呢。”
他老爹照例又摆出一副让儿子看着不舒服却极有效的高姿态,不作声了。
枫树坳显得冷清起来,喧嚣和枪声之后,山野恢复了宁静。死人是否已经上路,无人知晓。他们在上路时,是否回头一望,结果任何一个亲人和朋友都不见,他们才彻底心灰下去,绝望而急切地等待子弹到达他们的身体。
一阵风从坳口吹来,枫树浓郁的碧绿越来越紧,也越来越黑,顺着山坡迤俪而下。
桑葚是一个人了,但他无以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人。他坐在枫树下的影子只是枫树坳一个极其不显眼的一个点,没人,没任何草木,甚至连那些死在这儿,成了这儿的鬼魂的死人都不曾注意到他的存在。
桑葚自己,似乎也完全从灵魂和肉体的分离中超脱出去,哪儿是肉体,灵魂在是哪些部件,他也全然不知晓。他坐在碧绿的枫树坳,不为别的,只是想见到那个他已经接受的女人,那是他的情人,除此以外,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让蚂蝗、大篷车、老奶妈、他老爹和老爹的屁话都见鬼去吧。
后来的事情完全是按照桑葚心中所想而进行的,为了说清楚,我们是这样看到桑葚在枫树坳的行为的,也就是在殡仪馆或火葬场或医学院或死人的亲属们来临之前,或者是被这些人完全抛弃之后,死人成为山野之野草野泥时,桑葚解开了他的裤子,他发现那坚持向他索要快活的坚挺之物已经到了难以掌控的地步,其实,他已经失去了将那玩意儿的快活抬升到绝佳高度的一切思考和经验,他只是在意识和意会中让那个后脑中弹的美丽女子完全裸露在自己眼前。是的,他需要一切的裸露,绝对的裸露。
桑葚感觉到自己就是一片绿得发冷,甚至是绿得打摆子的枫树叶,这些叶片就是插入艺术和死亡躯体中的生殖器。
快活在死亡后产生,死亡来自于短暂的快活,却成为艺术万般追捕的永恒。
与后山上那个女人相比,桑葚更期待这个满脑鲜血的女人。
当他看见自己身上粘上了女人的有些发黑的血液时,他在心里喊:“爹,是死人的血把我的心染红的,是这些死女人拯救了我的!你不知道,你知道什么!”
当他准备离开枫树坳的时候,看看满山的枫树,不禁一声叹息:“是哪个狗娘养的把刑场设在如此美丽的地方?真他娘的好眼力!”
他从碧绿中再次搜索到女人的尸体,感到内心潮湿得不行。他说:“婊子,你是我的情人,你住在枫树坳,也算是对得住你了。”
回到城里,桑葚又来到体育场。
风变得微弱起来,连一丝灰尘也吹不起来了。太阳在一阵一阵的躲避隐藏之后,从体育场主席台背后的阴霾中钻了出来,整个破旧的体育场又明亮起来。
在这番无比空阔的空间里,桑葚觉得自己的身体更空,只是一张纸做的道具或模型了,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轻飘飘的,可总也飞不起来,只能无意识地蹭动。
一群学生欢叫着冲进球场,他们纯金属般的嗓子所发出的尖叫几乎要把体育场给戳破了,也快将他这个纸做的人给胀裂了。
于是,桑葚看见一只黑白相间的足球在体育场的泥地上滚来滚去。这让桑葚一阵惊诧,过去处决罪犯时以砍头为主,那些被刽子手的钢刀劈下的头颅在脱离身体时,不就是变成一只球了么?不是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动么?不是也可以将他们踢进球门,获得胜利么?
桑葚感到脑袋突然不在身上了,他只感到脑袋疼痛不已,在天旋地转中朝无数个方向飞去又飞来。
正当他正这般那般时,他后背被学生们踢来的皮球击中,他听到那些还是孩子的学生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桑葚想:皮球的肚子里,一定有白粉!这些小杂种都不是人日出来的!
桑葚病倒了,再次住进了医院。
医生检查了他身体,既没发现以前受伤的部位病变,也没发现新的症状。但他确实又是病了,医生没了法子,他老爹老娘更是一脸阴得出水。久治无效,他不得不回到家里,他老爹专为他请了一个民间医生来给他诊治,那郎中在把脉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他开了一长串的草药,说按这方子到药店里去抓药便可。
于是,桑葚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每天都要喝一大碗苦臭烘烘的草汤药。
第十九卷
万大山终于拿出一点钱,给母子三人各买了一件衣服,还给他娘买了一只绞花镯子。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万大山为数不多的几次慷慨之一,而对于他来说,这是他从万大山那儿得到的仅有的一点东西,也是唯一的一次,但这已经让他相当满足了。他娘也对万大山此次的出手大方而感到宽慰。当她从万大山手里接过那只镯子的时候,就像新婚娘子一样。也许是考虑到东西贵重,他娘并没将镯子戴在手上,而是放在了箱子里。也是在以后,他才发现他娘总爱在她那口柳条箱里把她以为珍贵的东西都给藏起来,包括她疯癫后一直穿着的旗袍。但他在清理他娘的遗物时,却始终没找到那只镯子,他可是亲自看见万大山将一只绞花的镯子交给他娘的。
就在他娘发现了万大山和立邦在做贩卖烟土的事后第二天,万大山又破天荒地交给他娘二十块银洋,说是他万大山经常不在家,家里总有个开支,要应应急什么的,口袋里总得有钱才好办,还说,这些钱就给你和国儿用了,想吃点什么就去买来吃,也不必等他和立邦回来。二十块银洋在他娘眼里是笔不小的数目,但在万大山看来,也就是区区二十块银洋而已。他娘知道这男人在外面有招数,钱来得也容易。本来一家人是不说两家话的,但他娘和他总觉得和万大山立邦肚子里隔着一点什么,便对万大山给钱这种看来有些生疏勉强的行为有些失望,但日子总得过下去,没有钱,那日子就无以维系,他娘还是将那二十块银洋收下了。万大山还说,我经常出去,还不是为了一家人好?在外头闯也不容易,钱能省就省,省不了就花,花完了就说。话虽然这么说,万大山在以后可就再没有如此大方过。就在他娘收下那二十块大洋时,万大山便懊恼自己出手太草率了,心里一直嘀咕不止,即使不给他们钱,他们还是要活下去,死不了的。
他娘将十块银洋藏起来,看样子是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再用几块银洋买了一块坡地,种上了橘子。在橘子树下,还能种小麦豌豆和红薯。万大山喜欢吃橘子,他常看万大山吃橘子看得忘记了做事,他对他娘说,爹吃橘子简直就是在往肚子里灌,一次要吃二、三十个,他肚子怎么那么能装啊?他娘说,你爹就是那命,前辈子欠了橘子债似的。可立邦却与万大山不同,那小子对橘子几乎是见了就烦躁,不仅自己不吃,见万大山吃他都不快活,若不是万大山能镇住他,这小子就会将万大山面前的橘子都给几脚踩得稀烂。那时,他娘还没种上橘子树,万大山吃的橘子都是买来的。从此,他家背后的坡坎上,就有了一个小小的橘园,他们就成了橘园的主人,确切地说,橘园的主人不是万大山和立邦,而是他和他娘。万大山只是一个会张嘴吃橘子的人,却对种植橘子和维护其生长没半点能耐和兴致,至于立邦,这个满身精肉的小子可在看见橘子树之前,橘子是长在树上还是生在泥土里都分不清楚。而让他感到困惑的是,立邦像恨他、瞧不起他一样厌恶那块橘园。他有时替他娘精心维护的橘园感到担心:立邦那混帐会不会在他娘疏忽的时候,将那些橘树砍了呢?
他娘说,这些树娃娃很快就会结果的,满树满枝的都是,那时,我们就不用再花钱去买来吃了。
他说,还不都是给爹吃的!
他娘说,大家都吃,哪能只是给你爹吃呢?他只是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