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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齐再逐一打包,等她将一摞药扎好提到休息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唐文皓忙着起身致谢,几乎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了,像是鞠躬,但又好象不
很深的那种,一叠连声的“谢谢”。因为靠得近一些,梅纾云注意到了唐文
皓身上那件中山装,其实已经很旧,领口那边有一处好象已经漏了线脚,但
是洗得非常干净,将一件旧衣服洗得褪了色泛了白,左面的上衣口袋里还插
了只钢笔。
唐文皓是被人冷落、奚落惯了的,起初进药房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梅,他只觉得在这样一个处处让他灰心甚至死心的年代里还有这样一张生动
柔美,眉宇之间存有幸福感的女人的脸实属不易,让他不由自主地有一种被
温暖了一下的感觉。他是站在旁边注意了梅好一会儿,她举手投足间的落落
大方,那种温和的态度静美的微笑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和熙。更没想到的
是她会亲自给自己到药库里去抓药。他想到了那个叫做“美”的字。
唐文皓一边致谢,一边还对梅纾云说,自己的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好,
以后还免不了要来麻烦她,梅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彼此寒喧着告别了。唐
文皓走了以后,梅特别留意了一下那张药方的存根,上面有唐文皓的名字和
家庭地址。“唐文皓”,梅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
梅后来有一段时间倒是常希望能在药房里再看到唐文皓,转念一想又
觉得自己好笑,若有人来药房必是家中有人病了,哪有盼着人家生病的道理
呢?一晃二个月过去了,唐文皓的影子也没有再出现过,梅总觉得心里有一
块东西悬搁着,不上不下就这样空落落地吊着。立冬过了以后,天气迅即冷
了下来,几场风刮过以后已经是一片冬瑟了。药房里倒是更为忙碌起来了,
每逢这个时节总有不少人来配一些补药以作调理之用,上了年纪的人也容易
生病,所以梅纾云要比往昔更为忙一些。越是忙的时候思绪中的留白也越多,
梅开始担心唐文皓是不是生病了,她估算着上次他来配的几服药早应该吃完
了,那种向来乐于助人的个性这下又抬了头。正好药房里进了一批上好的蜂
蜜和银耳,梅还记得唐文皓上次说过的,家里两个孩子的身体都不好,正好
蜂蜜和银耳能有用,于是择了个稍得空闲的下午,早早地离了药房,按着上
次默记下的地址寻了过去。
唐文皓住的是一幢老式的公寓,只是被分割成多户人家后变得有些不
齐整。唐文皓的房子是这栋楼里最好的二间,二间朝南的大房间,落地的窗
和木饰的墙是搬来之前就有人装饰好的。用四壁空空来形容也许还不准确,
房间里有太多的书,因为没有象样的书橱就堆得四处都是,书从地板上直愣
愣地竖起,倚在墙角边,安静地如睡去了一般。除了成堆的书以外只剩二张
床,一张写字台,一张桌子,一个书橱就再也没有什么了。也许是由于这种
公寓房开间特别高的缘故,梅感到特别的空荡,在那种空荡里有一种让人难
以言喻的惨淡。梅进房的时候,唐文皓正躬着身拖地板,门是敞开着的,梅
几乎是不请自进,有一扇窗户也打开着,风横穿过整间屋子显得有些肆无忌
惮,在这个初冬这样的风显得有些冷。唐文皓根本没有在意到背后已经站了
一个人,梅倒是很安心地站在那里,她看到唐穿的一件毛衣的背后已经有的
二个洞,有一些漏出的毛线斜挂在一旁,惨白的墙上挂着二张照片,一张是
唐文皓和一位女士的合影,一张是那个女子的遗像,黑框中有一张有着温柔
笑餍的脸。梅心里吃了一惊。但也很快转过神来。唐文皓蓦然的转身使得大
家都觉得有些突然。
怎么是你?梅--梅医生。
哦!我-
梅纾云被他这一问倒是顿时窘迫了起来,那种从容一下子不知躲哪儿
去了。唐文皓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一边忙着放下手中的拖把,一边忙着
招呼梅坐下。
上次你来配药的时候说你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好,正好店里进了一些新
鲜的蜂蜜我想也许你用得着,做我们这种工作的常是要惦记着来配药的人
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怎么好,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唐文皓开始觉得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这是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然而
他倒并没有觉得太过惊奇。他觉得在心底和梅纾云好象已经有些熟稔,想和
她见面的愿望在这段时间里也常常涌上心头,但却没有什么机会。前些日子
的一个午后,唐文皓正好有事路过那家药房。他甚至站在药房外看了梅纾云
一会儿,但又恐被察觉很快就走了。回来以后还有很多的自责,觉得自己太
过荒唐。这些年来,他觉得自己的心几乎是死了一般,只有孩子象两个巨大
的轮子迫使他不得不往着生活渺无尽头的前方前进,而属于自己的生活是彻
底地失落了,起先的时候他也有过很多的愁苦、遗憾甚至悲悯,久了,发现
这是无法逆转的事情,心也就一点点凉了下去直至灭绝了所有的愿望为止。
然而那一天他见到了梅纾云,他有一种心头为之一震的感觉,梅的主动热情
更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在他的心底总觉得一定会和梅再见一面
的,只是何时何地是未曾想过,也许只有药房了,可唐文皓没有钱,为了上
次给女儿配药已经是省了一笔钱,再说已是不需要那么多的药了。梅今天的
来访是他生活中的意外,却也是心底里的契合。
梅纾云看着唐文皓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想想也没
有什么事就有起身告辞的意思。一杯热茶才送到梅的前面,梅纾云就站起来
说要走了,唐文皓显然是更失了分寸,忙着从搁在床边的那件洗白了的中山
装的上衣口袋里去掏钱。
唐先生,你不用客气了,就当我给孩子的,这点东西实在算不上什么
的!
那怎么好,我怎么好意思?
唐执意要将一张纸币递给梅纾云,并且说改日要到药房里来当面致谢。
那种样子,谦恭得有些让人觉得不自在,然而在唐文皓那边却全然没有做作
的意思。唐文皓一边说着一边送梅出门,梅纾云趁着唐文皓转身的那一瞬间,
悄悄地将纸币搁在桌边。唐文皓就送着梅纾云下了楼梯,路过底楼厨房的时
候,梅感到了一种异样的侧目。这个时候已经要到了黄昏,底楼的厨房是公
用的,家家都在忙着准备晚饭。梅婀娜的身影从油烟间穿过就象是留下了一
个惊叹号一般。梅纾云注意到了此时的唐文皓,耳根处已微微泛红,在巷口
辞别后,梅一个人骑着车回家,今天她没有象往常那般急急地赶,而是骑得
很慢。初冬的夜风有时也是温和的,至少今晚的风如此。
梅纾云和陈东平还是不紧不慢地过着细碎的日子。殷实的日子往往最
会容易滋生一些虚浮、夸张且莫名其妙的念头的。当生活中的琐碎、烦恼都
安顿好了之后,生活反而会显出一些慵懒的气息来。而一个心气极高的女人
是最受不得这种平庸的--其实她也许更受不了那些为生活境遇苦苦奔波的
愁苦,然而此刻她被一种优裕的平庸纠缠着的时候,心中生出的不满是很甚
的。至于其它,她是想也没想过,生活也不需要她想这么多。
梅纾云越来越从和陈东平的关系中体味到一种凉意。她少女时代渴望
的轰轰烈烈的爱情从一开始时就注定了彻底的失望,从未发生也无所谓毁
灭。于是,彼此都变得苛刻起来。梅纾云有的时候看陈东平,觉得他真是不
象大户人家出来的,衣着之不整让人难以忍受。梅劝了陈东平好几次,要尽
量注意衣着打扮,至少要整洁文雅一点,可陈东平是随便惯了的,自小就没
有人束缚他,他想怎么穿都可以,又少了读书人的彬彬有礼,所有无论是衣
着还是行为,在陈东平这里都是不能用规矩两个字来谈的。梅是极注重妆扮
的,所以她不太愿意和陈东平一起出席一些场合,她觉得那种不自在是如此
强烈地缠着自己。偶尔有一天的清晨,她还在床上,半睡半醒的样子的时候,
她看着陈东平又是胡乱地抓起一件外套,裤脚一高一低趿着双球鞋出门的样
子,她的脑海里瞬间闪出的是唐文皓那种衣着整齐到了拘谨的样子:那件洗
到了褪色的中山装,和那件灰色的毛衣,虽然已经漏了线,还有袋口那支钢
笔。那一幕飞快地从脑海里闪过的时候,梅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
这种感觉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