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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母后在天之灵,庇佑女儿,早日寻得父皇遗骨,同回金陵与母后合葬懿陵。”
奶娘也行了大礼,道:
“愿国后娘娘保佑公主殿下身体康健,早日寻得国主遗骨。”
正待进前献香,身后却有一声响动传来,一个沉冷的声音道:
“南唐公主,李星霜?”
那声音虽则不大,但传在我与奶娘的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般炸响开来。
我大骇失色,惶然回过身去。
只见亭畔一株两人合抱般粗细的梧桐树后,转出个人来……================================
①:南唐自李煜的父亲开始,便向后周俯首称臣,削去自己的帝号,改称南唐国主,其后也就称为国后。
第二十九章 起死
赵德昭……
他面沉如水,目中却隐隐泛着幽光,视着我,又问:
“你是南唐公主,李星霜?”
我的心头在刚才那乍然的慌乱后,复归平静,异乎寻常地平静。
身份被识破了!北上的目的再不能达成。
虽然心间满是不甘与无奈,不知为何,却又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来。
这些时日以来,赵光义加诸于我身上的诸多羞辱与凌虐,使我无数次地想到过“死”。
但念及父皇的遗骨尚无下落,却一次又一次忍辱偷生地活了下来。
父皇与赵光义之间的秘密,便象是如山大石一般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如今,身份被识破了,那我便有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我可以死了……
我终于可以卸下这副担子,离开这冰冷江北,离开这肮脏宫闱;摆脱这贪婪人心,摆脱这窒息欲望。
我似乎已经看到,花月春风中的江南,正向我旋舞而来。
我淡淡笑了,对赵德昭道:
“是!我便是南唐公主,李星霜!”
他面上一寒,迫近我问道:
“你费尽心机,潜入宫中,目的何在?”
“为了迎回父皇遗骨!为了国仇家恨杀父之仇!”
他的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几乎无法辩识的笑容:
“玲珑失踪,是你安排?”
“是……”
“代替她入宫,是你精心策划?”
“是……”
“也就是说,从你来我府邸的那刻起,你都只是利用于我?我不过是受你摆布的一颗棋子?你对我……你对我从来不曾有过半分感情?”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枉然,何必让他再空留牵念?
我凄然笑了,应道:
“是……”
他的面上奇异地抽搐了下,忽地满脸狰狞,“哐当”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抹凌厉的剑气直向我袭来。
我直视着他,不避!
“死”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斜地里,奶娘忽地冲了出来,牢牢扯住赵德昭的袍子,对我哭道:
“霜儿,快跑!快跑!”
我哀叹一声,奶娘何其太痴!
就算我能逃开赵德昭的利剑,又怎能逃出这门禁森森的深宫内苑?
又怎能逃出这赵氏家族执掌的万里河山?
从踏入这宫门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晓,身份一旦曝露,惟有“死”这一途。
如今落在赵德昭的手上,也许尚属幸运,若是落在赵光义的手中,怕非是如此简单的一死,便可了事的!
赵德昭大力踹开奶娘,奶娘向我投来一抹凄绝的眼神,继而昏死过去。
我心间蓦地翻过一阵剧痛。
他的剑锋却已凛凛抵在我的胸口,冷冷道:
“南唐余孽,私谋入宫,图谋不规……你……你还有何遗言?”
人死归尘,一抔黄土,纵留下万语千言,又有何用?
我惨然道:
“王爷,下手吧!”
他的剑尖停滞在我胸前,微微地颤动着。
烟笼寒水,花间晚照,杜鹃声里,夕阳垂暮,一片血也似的红。
我缓缓瞑了目,静静等待利剑透胸的那一刻。一片寂然中,剑风骤响,只听“哐”一声……
我惊惑地睁开眸子,只见那把利剑深深戕在我身后的梧桐树干之上,剑身剧烈颤动,发出虎啸龙吟般的尖锐声响。
赵德昭目中一片惶然,痴痴视着我,喃喃道:
“我下不去手……我下不去手……”
我凄凄一笑,缓缓返过身,向那条溪流中走去。
既然他下不了手,那就让我如同这飞絮落花一般,随着这一径清溪而去,直至天涯尽头。
总好过落入赵光义的手中,再受些无端折辱与苦楚。冰冷的溪水漫过我的脚踝……继而是膝盖、腰身、胸口、颈项。
我想当那溪水漫过我的头顶之时,我便能重归江南故乡了!
溪水缓缓掩过口鼻,如霜似雪般冰冷的水流大口大口地灌了进来,呼吸瞬时凝滞住了,我无比真切地体悟到了死亡的感受。
“不……”身后一声哗然巨响,水花飞溅中,一股激烈水流向我袭来,我足下一滑……
如蓝溪水中,我阖了眸……
第三十章 回生
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江南无边春色,象是隔着一道纱帘,又象是隔着一层迷雾,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我惶然地伸手,想去拨开那帘拢尘雾,那些烟霭却越聚越多,江南最后一缕春色终被掩去,雾锁烟沉,满空寒白。
心间一阵触痛,我猛地咳了起来,大口大口的溪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原来……
我还活着……赵德昭的目中夹杂着心疼与欣喜:
“雪垠,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
我茫然地望着他: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
“不……我不要你死!”
求死的勇气被惊断,满心满意生出来的都是无尽凄凉,我拼命捶着他的胸膛,哭道:
“我活着生不如死……为什么……为什么连死都不许?”
他捉住我的腕,目光坚定地道:
“不……雪垠!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你根本不知道,我活得有多累,有多苦;你根本不知道,赵光义他是多么暴虐,多么禽兽不如;你根本不知道父皇和赵光义他们……”虽然心智激荡,但这句话依然不曾脱口,我侧开脸去,凄然道:“你根本不知道,那个秘密压得我多重,我都要透不过气来了!为什么我还要活下去!”
他微蹙了眉,俯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知道……”
“什么?”我豁然惊觉了:“你说什么?”
他用一种极深沉的目光望着我,低低道:
“你父亲和皇叔之间的事情,我知道……”
我怔住了,原来那在我心底深处最讳莫如深的秘密,却是有人可以分享的;那压在我肩上的千钧重担原是有人可以分担的!
刹那间,我的泪水象决提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赵德昭只是拥着我,轻抚着我的背,却不说一句劝慰的话,任由我滂沱的泪水染透他胸前层层衣襟。
我用尽全力地哭着,这是从四年前,南唐国破之后,我第一次尽情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才渐渐收止,赵德昭极温柔地一点一点吮干我面上的泪迹,轻声问道:
“可好受了些?”
我望着他那青袍之上那染湿的一大片,不由赧然,微微点头。
我这才省悟,原来这些年来,在我貌似坚强的外表之下,藏着的竟然是如此梗塞郁结的心神。
赵德昭在我耳边轻声道:
“你就是因为日日愁思抑郁,所以才会落得这一身的伤病。你心中有多少凄怆与苦闷,我来为你担负。你且放开心怀,把一切的一切都交给我吧!”
我心头从未有过地一颤,他的话仿佛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我的心湖,刹时泛起层层涟漪来。
他曾对我说过的万语千言,都不及这一句能拨动我的心弦。
原来原来我的心底是多么希望有一个有力的肩膀替我担负起这重重重压,多么希望寻一个坚实的胸膛放心依靠。
我缓缓抬起头来,怔怔望向他。
他的目光从眼眸深出一分一分地亮了起来,闪着激动、欣喜、忐忑糅合而成的复杂光芒,最终化做一个极坚定的眼神,仿佛是下定了极重大的决心,俯在我耳边道:
“你放心!终有一日,哪怕翻遍皇宫的每一寸每一分,我也会把你父亲的遗骨找出来,完成你的心愿。
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随心所欲地自由生活,不再被任何忧思所困扰,所以,雪垠!你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吗?”
我有些茫然,我知道我正触及一个惊天的秘密,虽然我只是隐约地触到了一个轮廓,可是依然让我不寒而栗。
我的目中疑惑竟显无疑。
他视着我,缓缓凝眉道:
“我父皇当年崩得也蹊跷,我曾悄悄潜入尚未闭穴的皇陵中。父皇的遗体面色青紫,嘴唇乌黑,那明明是毒药所致……”
我一惊,原来外界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赵光义他真是毒杀了胞兄赵匡胤,才登上这帝座……
但为何赵德昭他居然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我?
赵德昭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越来越坚定,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我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我会一击必杀!届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