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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三人一起大笑。凤凤一直睁着眼好奇地听着,就似他听得懂似的,此时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靠在唐俪辞怀里,闭上眼睛。唐俪辞取出一块手帕,轻轻替他擦去嘴边的口水:〃此去余家剑庄,还有数日路程,明日可到崖井庄,你我去吃一顿农家小菜,好好休息一日。〃沈郎魂盘膝坐起,闭上眼睛,他做杀手三年,动手之前非但用轿子来抬,还要先去吃一顿农家小菜的,果真是从未见过。
四剑庄雪郎
余泣凤的住处,在飞凰山下,绿水溪的源头,方圆二十里地,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庄内亭台楼阁,花鸟鱼虫,一样不少,和寻常富贵人家的庄园也无甚区别。在剑庄后院,最近新栽了一片白色的四瓣花卉,形如蝴蝶,十分娇美,据说就叫白蝴蝶。
种那白蝴蝶的家丁是个新来的年轻人,头发雪白,据说是年幼丧母时哭得太过伤心,一夜白头,就再也没长黑头发出来。听到这段故事的人都很同情他,如此年轻俊秀的一个少年人,居然是满头白发,幸好他也没有为此自卑,而且以他的容貌要讨到一房媳妇只怕不难。可惜的是虽然这年轻人长得潇洒俊秀,他却说他不认识字,只会种花。
满地白花,形如蝴蝶,翩翩欲飞,映着夕阳鸟语,景色恬淡宜人。这位手持花锄,自称〃雪郎〃的不认识字的年轻人,自然就是雪线子。雪线子自然不是不认识字,实际上他不但认识字,而且写得一手好字,他只不过懒得在卖身契上签字画押而已。
第20节:四剑庄雪郎(2)
雪线子平生唯懒惰,除了懒惰之外,只爱花与美人。
这满地的白蝴蝶乃是异种,在他手植之下,开得很盛,然而此花并非他所种。
种花的是一位年约十八的白衣女子,一直住在余泣凤后院的一幢阁楼之中,很少出门。他在这里种花半月,只见过她两次,其中还有一次她面罩轻纱,但依稀可见她的容色。她是个极优雅、极清淡的女子,就如细雨之日,那婷婷擎于湖中的荷叶。她优雅清秀,然而总带着抑郁之色,一旦她走出那幢阁楼,空气中便会带着种说不出的哀伤,一切开心愉快的事都在她的身影之间,烟消云散。
余家剑庄的人把她奉为上宾,但谁也不知她的来历,大家都称呼她〃红姑娘〃。她从来不笑,除非乘车外出,她也从来不出那幢阁楼。若有余暇,她会在那阁楼的窗台,轻抚着半截短笛,静静地远眺。
世上美人有百千种,或有月之色,或有柳之姿,或得冰之神,或得玉之骨,而这位红姑娘便是忧之花,或在哪一日便一哭谢去的那一种。雪线子一生赏花赏美人,这等美人,正需小心谨慎地观赏,方能得其中之美。
这一日,夕阳如画,他正在花圃中锄草,突地背后有人幽幽地道:〃秋水梧桐落尘天,春雨蝴蝶应未眠。期年……〃雪线子抬起头来,一笑道:〃期年谁待楼中坐,明月蛛丝满镜前。〃身后低柔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公子好文采,我看公子气度不凡,想必并非真正不识字之人,却不料文采锦绣,出口成章。〃雪线子回过身来,只见身前站着一位面罩轻纱的白衣女子,腰肢纤纤,盈盈如能一掌握之,〃这白蝴蝶花很娇贵,能把它养得这般好,必是第一流的花匠。〃
〃实不相瞒,在下在关门峡见过姑娘一面,自此魂牵梦萦,不可或忘,所以追踪百里,赶到此地卖身余家,只盼能时时得见姑娘一面。〃雪线子口出此言,出于至诚,〃至于其他,并无非分之想。〃那白衣女子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我每日都看见你在这里种花,然后望着……望着我的窗台。我只是不明白,你我又不相识,你为何……为何要对我这般好?〃雪线子将花锄往旁一掷,笑道:〃姑娘之美,美在眉宇之间,若蹙若颦,似有云烟绕之,我为姑娘题了一词,自认绝妙,不知姑娘可要一听?〃白衣女子退了一步:〃什么?〃
雪线子以指凌空写了两个字:〃无过〃啼兰〃二字,姑娘之美,如幽兰之泣,世所罕见。〃言罢摇头晃脑,喃喃念,〃幽兰露,如啼眼……〃已然沉醉其中,不可自拔。那白衣女子静默了一会儿,原来是个轻狂书生,低声道:〃我也未必如你所想的那般好,既然是读书人,何必在此种花,你……你还是回家去吧。〃雪线子连连摇头:〃连姑娘芳名都未得知,在下死不瞑目,何况姑娘愁容满面,在下不才,想为姑娘分忧。〃
白衣女子轻轻一笑:〃我姓红,红色之红。〃她自发上轻轻拔下那朵蝴蝶花,〃傻子,我发愁的事,谁也帮不了我,你手无缚鸡之力,这里危险得很,快些离去吧。这朵花给你,路上若是有人拦你,你说是红姑娘叫你走的。〃雪线子仍自摇头:〃这里青天白日,太平盛世,哪里危险了?若是危险,男子汉大丈夫,我自是要保护你的。〃红姑娘摇了摇头,轻声道:〃冥顽不灵。〃她不再理他,回身慢慢往阁楼走,心中想若他待她有这般好,不,他若肯对她说句这样的话,就算不是真心话,她死了也甘愿,可惜他……他偏偏只对那丑丫头另眼相看……
红姑娘回了阁楼,雪线子将花锄踢开些,仰躺在草地上闭目睡去。
遥遥的屋顶上,有人冷笑道:〃这老色鬼采花的本事真是不赖。〃另一人微笑道:〃你若说他在采花,小心他跳起来和你拼命。他平生最恨人家说他采花,他只不过爱看美人罢了。雪线子对夫人可是一心一意,他夫人已死了十来年了,他再也没碰过其他女人一根手指。〃这说话的人自是唐俪辞,这日他们三人已到了余家剑庄,刚刚翻过围墙,到了正楼屋顶。〃这老色……老鬼的老婆已死了十来年了?他到底几岁了?〃池云诧异。唐俪辞道:〃这个谁也不知,你不如问问他自己。小心,有护卫!〃
第21节:四剑庄雪郎(3)
三人迅速翻下屋顶,躲进了屋檐之下。余家剑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找到余泣凤在哪里,倒是有些麻烦。这正楼共有七层,最后一层并未住人,三个人略略休息了一下,池云突道:〃雪线子在这里鬼混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余泣凤住在哪里吧?〃唐俪辞微微一笑:〃问他不如问这里的家丁,只消不要引起太大的混乱……就像……这样〃他一伸手蓦地从楼梯处抓住一人,将他提了过来,含笑问:〃余剑王今日可在府上?〃那人出其不意,张口就要呼救,唐俪辞〃咔〃的一声卸了他下巴,手法快捷,〃啪〃的一声再度接上,仍然微笑问道,〃余剑王现在何处?〃
那人下巴骤离又接,疼痛异常,一口气哽在咽喉,顿时咳嗽起来:〃咳咳……什……什么……〃唐俪辞温言道:〃我等和剑王乃是故友,今日一来有要事相谈。〃他的手指按在那人下巴之处,略一用力,便能再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那人感觉到他指尖微微用力,脸色苍白:〃他……他在剑堂会客。〃他一指正楼之侧一幢黄色小楼,〃那里。〃
〃很好。〃唐俪辞在他头顶一拍,那人应手而倒。池云皱眉:〃这就是余泣凤家里的人?未免太过脓包。〃唐俪辞一笑:〃这人只怕不是余泣凤的家丁,我猜他是个客人。〃伸手在那人怀中一扯,一瓶药丸滚落地上。沈郎魂拾起打开一闻,淡淡地道:〃毒药。〃池云在他腰间一探,摸出一对短剑:〃似乎是奇峰萧家的弟子,躲到这里,难道是在服药?〃唐俪辞右手一张,一粒黑色药丸赫然在掌心,方才他卸了这人下巴,除了让人噤声之外,便是取了这药,微笑道:〃不错。〃
〃奇峰萧家的确是存了不少银子。〃池云喃喃地道,〃他奶奶的,败家子!〃唐俪辞将那药丸掷在地上:〃余泣凤人在剑堂,你我是直接找上门去,还是……嗯?〃沈郎魂道:〃上梁!〃池云道:〃当然是走大门,老子为何要躲躲藏藏?〃唐俪辞含笑道:〃那我们各自行动。〃话音刚落,沈郎魂微微一晃,已失去踪迹,池云人现栏杆之外,堂堂一道白影直掠剑堂门前,唐俪辞尚站在正楼之上,只见沈郎魂鬼魅般的身影透过天窗翻入屋梁,潜伏无声,池云一落地,剑堂大门倏开,一支短剑射来,池云衣袍一挥,那支短剑〃嗡〃的一声遇力倒旋,急切池云腰际,池云不闪不避,只听〃铮〃的一声脆响,那刀与池云腰间什么东西互撞跌落,门内有人道:〃我道谁是不速之客,原来是〃天上云〃,但不知阁下气势汹汹,所为何事?〃
池云走进余家剑堂,只见四壁肃然,堂前悬着一柄金剑,堂中几张桌椅,并非什么稀罕之物,几人正坐在椅上喝茶,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