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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太善变,她仿佛一泓无底的水,虽然清澈,却深邃得无边无际。
“为什么?”她问。
“嗯?”
“亲人,妹子,”她脸上泛起自嘲的笑,“我不要!”
这三个字她说得毅然决然,眸子里似乎燃起一丝火苗。
“无颜……”
“没什么,”一眨眼的功夫,慕无颜就已恢复了平静,“回家的路,是不是走这边?”
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宁千辰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忽然发现,在这孩子面前,他落尽下风。他的心绪,总是轻而易举地被她牵引。
宁千辰望着慕无颜的背影,她黑色的发在风中飘舞,缠绕了木棉的清香。它舞动的姿态,仿佛潺潺的流水,一漾就带走了流年。
宁千辰忽然有些感叹。
过去的岁月里,有人失却了忠贞和信仰,有人失却了智慧与良心,他却是如此幸运,拾获的,是无上的至宝。
宁千辰,这个充满诱惑的名字,总是用冷漠做最锐利的武器,这一刻,他却发现,他的心房里,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已被人触动。
只是轻轻一碰,他的武装,已经瓦解。
走进集市,慕无颜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她的目光本该停留在那些新奇有趣的事物上才是。
但路人异样的目光夹杂着窃窃的私语声,却令她有转身落荒而逃的冲动。
她已经注意到了她与别人的不同,她的异于常人的强烈自尊心和敏锐的感觉,使她痛苦不堪。
她的手心开始渗出冷汗,宁千辰觉得掌心之中的那只小手渐渐潮湿冰凉。
他们走在人群中,是太打眼的一对。
几个地痞靠过来,轻佻地挑衅:“哟,这是哪门子的打扮呀,小脸上干嘛罩着块纱啊?”
欺负弱者,对他们而言本就是种乐趣。
那只小手更加冰冷,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宁千辰低头望去,只见慕无颜露在面纱外的一双大眼失神而慌乱,仓皇无措地四顾,仿佛一头刚刚失去母亲的受伤的小兽。
他忽然觉得心头一阵刺痛。
几个无赖丝毫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反而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宁千辰冷冷道:“滚开。”
与这种下九流的混混缠斗本来是他最不屑的事情,然而他们触犯了他的禁忌。
这种禁忌是何时形成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仿佛一切都是浑然天成。
“怎么,是你的小情人?哈哈哈哈……”四周响起一片猥亵的笑声。
宁千辰眼中忽然冷芒暴射,缓缓道:“你们若再多说一个字,今生就再别想开口。”
他的语声比冰还冷,虽然是在温暖的初夏,那群人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笑声嘎然而止,他们悻悻地散开。
他们的本领只是欺负弱小,宁千辰凌厉的气势却足以震慑他们。
宁千辰用力一握慕无颜的小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直到走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才停下来,对慕无颜轻声道:“你看,宁哥哥总可以保护你的……”
他话音未落就已停住——慕无颜早已泪流满面。
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的幼稚无力。
她并不需要你的这种保护,你若想真的保护她,最好的方法,是让她成为一个和别人同样正常的孩子。
他们一同缓缓走在御剑山庄前盘旋的石阶上时,宁千辰几乎疑心这样的情景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们的脚步有着惊人的默契,默契到仿佛可以一生都这么走下去似的。
“无颜。”
“嗯?”
“我可能很快就要出远门。”
“哦。”
她神思恍惚,心不在焉。
宁千辰停下脚步,蹲下来,直视她心事重重的眼:“你会在御剑山庄乖乖的吧?”
“我?一个人吗?”慕无颜终于回过神来,“你要去哪里?很久吗?不带着我吗?”
宁千辰忽然温柔的笑了,他的笑和楚云书不同,楚云书总是爽朗开怀的。
而宁千辰,或许是因为他的五官太漂亮,笑起来总有淡淡的阴柔之美,但却又更加的迷人夺魄。
风吹过周遭茂密的树木,叶子互相撞击着发出悦耳的刷刷声。巨大的山岚的影子缓缓移到他们头顶上空。
宁千辰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在阴影里变得轻而飘渺:“除夕夜,我会回来的。”
除了轻柔、明丽这样的字眼,还有什么能形容清晨的第一道阳光?
现在这道光正照在宁千辰雪白的衣衫上。
他静静地坐在慕无颜的床前,看着这孩子因为整夜地在梦中流泪而红肿的眼。
她正沉沉睡去。
她年少的路走得实在太辛苦,以至于她能这样沉睡的时候并不多。
楚翩翩站在宁千辰身后,眼里有很复杂的表情。
他是她的儿子,但其实她却不是那么了解他。
她总觉得这孩子的感情似乎比常人淡薄得多——他对他母亲的爱也总是含蓄内敛的。
然而现在,即使只是从背影,也能看出他胸中起伏的情感。
她浅浅地笑了,眼里是满满的慈爱,他终于有了难舍与牵挂的东西,这真是令她开怀。
“七宝琉璃盒子已放在你的包袱里了,”楚翩翩柔声道,“真的不用等这孩子醒来和她道别吗?”
宁千辰回过头,阳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不了,娘,请您好好照顾她。”
楚翩翩微笑颔首:“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女孩子,我一看见她心里就很是喜欢。只是……”她温柔的眼里忽然有了莹莹的泪光,“太可怜了。”
宁千辰起身走到楚翩翩面前,扶住她的肩道:“娘,一切都会好起来。请您把她当成……您的女儿。”
他转身看了沉睡中的慕无颜一眼,从母亲手中接过殷泪,大步走出了房门。
他不愿意回头,他只怕回了头,心里的不舍会更浓,更浓。
慕无颜睁开眼,又合上,再睁开。
窗外很明亮,她知道一定是下雪了。
她神思有些恍惚,只是睁眼闭眼的一瞬间,怎么就过去了十年?
她起身穿衣,丫鬟小袄儿端着洗脸水走进来。
“小姐,山庄里披红挂绿的,好不热闹呢。”清秀的小丫头聪明贴心,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是吗?”她故意淡淡道,掩饰心里的狂喜。
“嗯,”小袄儿边在柜子里上下搜罗边接着道,“夫人说,让小姐今天穿身鲜艳些的衣服,这才喜庆。”
“知道了,衣服我自己找,你去告诉娘亲,我待会儿就过去请安。”
鹅黄色罗镶刺绣花边短袄,雪白的罗印花褶裥裙,安静地躺在柜子的最深处。
慕无颜雪白纤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崭新的衣裳,很轻很软的质地。
这是一个月前在城里最著名的绮罗坊做的,她还记得她从那里出来的时候,不知多少少女羡慕的眼光追随在她身后。
她听得见她们细碎的语声:“那是御剑山庄的表小姐呢,听说是个绝色的美人,所以那张脸总是用纱罩着,怕惹麻烦。”
绝色的美人儿?她苦笑了。
她的屋里没有镜子,她恐怕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长相。
唯一留下的一点印象,只是年少时一张模糊而遥远的脸。
她抬手抚摩着自己的脸颊,一层轻纱隔断了手指与肌肤的接触,这纱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另一张脸。
衣裳很合身,越发显得腰身纤弱如柳,月白缎子的小头绫鞋,前面缀着两颗明珠。伸手挽一个松松的发髻,簪一支鎏金空心雕花银钗。
不用对着镜子,多少年了,已经习惯。
踏出房门,一阵清爽的气流袭来。白雪映红梅,好一个粉妆玉琢的琉璃世界。
慕无颜望着眼前的景致有些发痴,红梅浅浅的香飘浮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他最喜欢的气味。
宁哥哥,她默默地念,心头忽然涌上一阵酸涩的温暖。
这是他留给她全部的想念,他是她心尖上最柔软的一点,轻轻一触,酸楚与疼痛就蔓延开来。
然而她情愿。
楚翩翩挽着宁九天的手缓缓走来。慕无颜的身影正好落入他们眼中。
梅树下纤弱的少女,仿佛乘风而来。她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但那清丽的绝世风华,却令人自惭形秽。
乌发如云,眉如远山。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那双明眸里温柔的眼波,已令人心碎。
“颜儿。”
宁九天慈爱的嗓音打断了慕无颜的思绪。
“爹爹,娘亲。”她柔声道,声音婉啭动人。
“又准备下山去接千辰了么?”楚翩翩伸手理了理慕无颜垂在胸前的秀发,心疼道,“穿得这么单薄。”
“娘亲,我不冷。”慕无颜靠过来依偎在她肩头,心里满是感动。
十年了,她象疼爱自己的至亲骨肉一般地疼爱她。
“还是不要爹陪你去么?”
“是,”她顿了顿道,“我还是希望能是全家第一个接到宁哥哥的人。”
楚翩翩解下肩头的披风替慕无颜系上,含笑道:“去吧,他一定也想第一个瞧见你。”
冬日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地早。
宁千辰纵马奔驰在白雪皑皑的路上,头顶一轮洁白的月。
在这种天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