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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座。买了票,挤进座位,兴奋而好奇地穿过在舞池中拥挤着扭腰摆胯纵情热舞的身影。人是这样地多,只能偶尔看到乐池前穿着牛仔衣裤热歌劲舞的年轻男子的侧面。
同学早已经跃跃欲试。当女歌手上场开始唱邓丽君的歌时,在女同学落落大方的微笑的鼓舞下,他擦了一把掌心的汗,请她走下舞池。然而踱来踱去就是跟不上步伐,在人群中左碰一下,右撞一下。女同学跟着他尴尬地半踮着脚在原地踏着步子,笑容早已僵硬。他好不容易带引她回到座位,向她道歉。女同学说没关系,但他心里着实难受得很,一个人走到舞池边缘面对墙壁两手插在裤袋中,默默地数着音乐的节拍,一左一右地踏着步子练习。
这时他的眼角瞥到了向这边飘来的牛仔衣。
他以为那人要从这里走向后台,赶忙让开路。而那人则直截了当地拉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另一手环住他的肩膀,低声对他说:「左一步并步,右一步并步,放松,再放松。。。。。。」
他闻到了陌生的气息,馥郁甜蜜的香水和青春热汗的混合体。但是他认出了这熟悉的声音。「噜噜!」他惊讶地叫出他的小名。徐秋华嘘道:「别出声,听着音乐,注意听。」他两眼望着前方,靠手上的感觉顺着徐秋华的腰身移动的方向,左并步,右并步,左脚前进,右脚前进,再并步。。。。。。
在那个年代,会跳交际舞的人不多,也没有正规的教授交际舞的培训班。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是跟着会跳的熟人一起跳才慢慢学会,所以同性相拥而舞是很普通的事情,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但是跳着跳着,童悦达的掌心突然热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贴着自己的人的胸中,跳荡着一样脉动。
从那以后,但凡有人在当着徐秋华的面,盛赞童悦达如何如何机敏沉稳斯文儒雅忠厚勤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好似徐秋华白白捡了个大便宜的时候,童悦达总会诚心诚意地说:「你这么说就不大客观。人不会有完美。我就是音盲加舞盲。他有很多地方比我强多了。」说这话时他不用去看徐秋华的脸。他知道徐秋华脸上多半没有什么特殊改变,最多浅浅地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但心里却自然是甜蜜得紧。
童悦达走进「眠火」的时候,吉他手KENT已经坐在乐池内弹奏Blues音乐。键盘手「老枪」还站在靠近后通道的通风口抽烟,看见童悦达,扬了一下手里的烟算打过招呼。侍者领班小霞托着两杯啤酒走过,甜甜笑着向他打招呼:「老板!你来啦!」童悦达微笑回礼,他站到通向办公室的后通道口,在老枪身边抬头望向二层阁里坐得满满的顾客。
「眠火」的格局和最初的音乐茶座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进门是一道楼梯通向二层阁,阁楼下的部分是餐厅。乐池在大堂对侧,上方悬挂着大荧幕投影电视,在乐师和歌手尚未到场的时候轮流播放 MTV和配轻音乐的风光片。表演开始时可以放下帷幕遮住电视荧幕,也可以在电视荧幕上播放相配的画面。最靠乐池的地方装修成酒吧。在装修时巧妙地利用这幢房子外侧观光电梯的通道在室内成的突起曲面,使酒吧和靠近门口的餐厅之间产生空间的分隔感。但在楼下和二层阁的餐厅用餐的客人还是能看到舞台上的演出。深夜不再有食客的时候侍者会在餐厅和酒吧问拉起拉门把餐厅隔开,单单只开放酒吧,可以节约电费。如果客人很多,只要把拉门拉开,又可以开放更大的面积供人使用。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夸童悦达有创意。童悦达不得不一再申明这原本是徐秋华的主意。
「LISA还没来?」童悦达问老枪。
「已经来了。」
「人呢?已经八点多,酒吧已经坐了不少人,该开始表演了。」
「阿达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枪喷出一口淡淡的烟雾,「女人么,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要在洗手间里多折腾一会儿,脾气还特别坏。人家的老公可没某些人有福气,哪一天想要都可以爽一把。」说完,贼贼地看着童悦达,自己先吭哧吭哧地笑起来。
童悦达对他露骨的调侃并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说:「你任何时候都想要也容易办到,自己动手不就解决了么?」
老枪像是被雪茄呛了一样咳了几声,嘿嘿笑了一通。他仗着自己的老资格常常开些荤玩笑。不过他早已熟知童悦达并不在意。
童悦达示意说:「她来了就开始吧。」
老枪问:「噜噜晚上唱么?」
童悦达顿了一下说:「难说他晚上来不来。。。。。。如果他不来,LISA的身体又吃不消的话我会打电话叫他过来。」
老枪笑道:「怎么会难说呢?他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
童悦达老实地说:「我不知道他今天晚上会去哪里。」
「你不知道他去哪里,还有谁会知道他去哪里?」老枪丢下烟头,在童悦达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像父兄般点点头,「是不是?」这时正巧吉他一曲结束。他返身登入乐池,在电子琴边坐下,给KENT一个眼色,开始下一曲音乐。
童悦达两手交叉在胸前,出神地望着窗外车来车往的大街。
第二章
徐秋华好不容易挨到舞蹈课结束,他敞着衣襟,低头匆匆走出花园饭店俱乐部,钻进在宾馆车道上等候的计程车中的第一辆。他说了家里的地址,便摸出内袋里那张纸,在灯影交错的车厢里读起来。车窗外的繁华闪烁的霓虹灯一道道光影在那张纸上投下五彩的光晕。
那是一个普通的试镜要求。内容包括:一、演唱一首抒情歌曲:二、表演小品,场景假设在发现自己心爱的女子性情大变,怀疑她受到困扰,内心非常不安,于是劝告之。台词是:「有三个字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告诉你。但是,我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说这三个字:我爱你。这些天来,我知道你很痛苦。我的心在痛。告诉我,为什么你这样难过?」
「告诉我,为什么你这样难过?」他喃喃地念着。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晚上还不能回家抱老婆!」司机调侃道,
「先生!你到了。一个起步费。」
徐秋华愣了一下,尴尬地点了一下头,匆忙掏出皮夹递上公交一卡通(注:交通工具专用储值卡的一种)。
司机不满地说:「啊!你刷卡啊!怎么不早说?我已经打下发票,不能刷卡了。现在只能用钞票付了。」
「哦!对不起。」徐秋华收回一卡通,递上钱,「我开小差了。」
他下车走进院子,爬上侧楼梯,感觉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好像连喝了几大杯葡萄酒。他用钥匙打开走廊的门,无视仍然放在起居室桌子上的碗筷,直接走进卧室,把外套往床上一甩。他打开了室内阳台的阅读灯,细细琢磨这段小品。他读几句,透过窗纱朝星星点点的夜色中凝望一会儿,默念几分钟,又放下那张单子,站起身在阳台上摆出姿势,抚慰想象中的坐在对面藤椅里的女子。他把阅读灯拉到自己身旁,照亮一对藤椅和藤制小桌,布置出一个想象中的舞台,拉开大橱门,拿里面的穿衣镜当作镜头,反复比较着穿衣镜里的映像和自己的举动。他举起手似乎在抚摸一颗长着柔软头发的脑袋,想想又觉得不对,蹲下身仰望虚空中不存在的悲伤面容,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他一面做出抚摸的样子,一面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我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说这三个字,我。。。。。。」他顿了一下,坚决地说:「我爱你!」感觉自己口气太生硬,他换了柔和一点的口吻轻声说:「我。。。。。。爱。。。。。。你。。。。。。」他随即又摇摇头。这是个鬼片,太颤抖太轻微的声音更会吓着已经饱受惊吓的女主角,而不是抚慰她。他咳嗽了一声,又念了一遍:「我。。。。。。爱。。。。。。你。。。。。。」然而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抖起来。他气恼地站起身,一手摸着喉咙,一手叉着腰,用力呼吸了几次,清了清嗓子,用力再次说:「我爱你!」然而这次不但声音颤抖,竟然连搭在喉咙上的手腕也抖了起来。他甩了一下手,踱到阳台上一边踱步一边跳出一套熟悉的劲舞舞步,打着响指唱起「爱火花」,唱到「baby
baby kiss
me爱我吧」,声音说不出地干涩,几乎摸不准音调。这样的事情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又走了几圈,在床头站定,默立片刻,双手交叠在腹部,温习着很久以前就熟习的练声动作。他先是哼唱了几个音阶,慢慢拔高音调,终于达到了自己预料的音域。他稍感欣慰,停止哼唱,心想:「这么久不温习歌唱果然是不行。幸好嗓子还在,练几句自然就会回来。」他一手扶着床架,一手按着胸前,眼望黑暗中的床头,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