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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薄命-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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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大家都是无事。谢长庭便倚着纱橱,教林梓书描了会儿花样子——她经营绸庄这么些年,虽不用事必躬亲,但日常和绣女们混在一块儿,女红上也极是娴熟。
两人画了阵子,忽见烟墨在门外探头探脑。谢长庭招手叫他:“怎么了?进来。”
烟墨踯躅着说明来意。原来是他这两日一直挂念他主子病势,如今谢长庭醒了,也不必留人一步不离守着,他便想抽空去瞧一眼王少初。谢长庭沉吟了一下,转头问林梓书:“究竟也不知道王公子如今怎样了,你去看过他么?”
林梓书瞥了下嘴:“看他做什么,我这两天一直在你这里。符将军把你送过来的时候,我担心你,也跟着过来了。他嘱咐我照顾你呢。”
谢长庭微微一怔,她昏迷前的记忆是比较模糊了,似乎是听到符止的声音,但没想是他送她过来。林梓书看她发怔,了然一笑,凑到她耳边道:“符将军也没走呢,这两天碍着人多眼杂,没过来看你。但是那天他是真紧张你,我都看出来啦,一路把你抱过来,旁人都不让接手。现在你醒了,倒是可以用这个由头去谢谢他,你要是能起来,我这就陪你去?”
她说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谢长庭也没有心思解释,摇了摇头:“咱们去看看王公子吧!也把烟墨给人家还回去。蒙他这么照顾,我心里过意不去。”
王少初住的的闲宜居离客房不远,三人走不多时就到了。盛夏午后,他这里依旧门窗紧闭,屋里何其闷热不必说。“……少爷余毒未清,不能受风。”门前的丫鬟一边解释,一边领他们进去。王少初闻声,便撑着要起身。
他脸庞消瘦了些,但精神还好。靠在床头笑道:“谢夫人醒了?我还琢磨要去看看你,没想到反倒劳动你来看我。”
谢长庭忙道:“那怎么能够,妾身正是要来谢谢您。”她走到床边行了个礼,“那天的事,多谢您替我说话。还有您让烟墨伺候我,真是叫您费心了。”
“嗨,这有什么,小事而已。”他摆了摆手。隔了一会儿,又想起另一件事来,问道,“这两日都在屋里没出去,也不知紫屏那事怎样了。你们有谁听说吗?”
谢长庭和林梓书都摇头,这是他们相府自己的事。烟墨倒是知道:“听说是被拉下去动了家法,打了二十板子。之后赏了些财物便赶她出府了。”
王少初不由长叹一声:“她也是个可怜人。”紫屏比他大一岁,这些年跟在丞相夫人身边,对他一直也关怀有加。不管这关怀是否另有目的,他毕竟是领受了,此时想起来总是怅然。
他是这么个滥好人的模样,林梓书就看不下去:“她可怜吗?还不都是自作自受。”
林梓书心思实际上极为单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并不清楚——王、林两家的联姻,才是紫屏必被除去的根本原因。之所以紫屏落得这么难堪,有一半也是为了日后林梓书过门,能在相府立得住 。这些王少初心里懂,谢长庭自然也懂,甚至连烟墨都懂。此刻却都是缄默不言,唯独没有告诉她。就让她以为只是紫屏太讨厌了也罢。
“跟你也说不清。”隔了一会儿,王少初才喃喃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又想起,即便说不清,下半辈子却也只能和这个人一起过了。不由得又是愁眉苦脸,觉得最倒霉到底还是自己。
几人在屋里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忽听门外脚步声音。门帘一打,丫鬟扶着一人走进来,“少爷,老爷来瞧您了。”
王少初忙叫了声“爹”。王丞相点点头走过来,他年过半百,虽保养得当,却难掩老态。为人又是极严肃,虽是探望儿子,依旧是教诲的口气,问了些起居服药之事。又见到林梓书立在一旁,似是和儿子处得还不错。王丞相神情稍温和了些,“林小姐也在。这几日在府上,食宿还习惯么?”
林梓书道:“谢您过问,我一切都很好。”
王丞相点点头,目光又移落在方才一直不言语的谢长庭身上,略微显得疑惑。她落落大方,转过脸来,轻轻一笑道:“妾身谢氏,给王大人请安。”
她那个笑容很玄妙,王丞相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剧变:“你、你就是沈——”
他只脱口了这一字,而后强自将“沈佩之”这个名字咽了回去。沈佩之官拜丞相长史,王丞相是他的上峰,这个名字虽然尘封,可毕竟一点都不陌生。那一刻旧事翻涌而上,滚滚如潮——王丞相默然良久,终是轻轻一叹。
她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6 第三个人


谢长庭打了帘子走出闲宜居内室,王丞相他们一家三口还要说阵子话,她也不便在旁,出来等着林梓书。
外室窗奁半开,一时闷热之气尽去。四扇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依墙而立,两侧各是两张梨木镌花椅。谢长庭深吸了口气,在西侧下首椅上坐了,隐约可闻内室语声喁喁,内容却模糊不清。她倚着椅背,一时间目光飘忽,也不知在想什么。
院中树影梭梭,时而婉转一声鸟鸣。符止步上闲宜居的台阶,已有丫鬟迎上来开门:“符将军也是来探望少爷么?”
“也是来?”他低头进门,又问,“还有谁也在?”
“我们相爷在里头呢。林小姐也在,相爷留了说话……将军若是不愿现在过去,外边坐着等一阵子也好。”他们说着转进外室的屏风来。说话声音又不低,谢长庭早已听见,敛衽离座向他见礼:“妾身请符将军安。”
他自然极是意外,又碍着有旁人在这里,他迟疑了一下,也只是淡淡点头:“夫人不必多礼。”
他正有些话想问她,原以为要拖到不知是何年月,没想到她今日却醒了。
他坐在东侧下首的椅上,丫鬟沏了新茶给他们,随后便退了出去。他这才回转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一连昏睡两日,眼下是个大病初愈的模样,不施粉黛,两颊白得近乎透明。软银芙蓉交领搭在锁骨上,显得极为伶仃,恹恹中有种病态的美。她这副样子,他毕竟要表达一下关怀:“……谢夫人是何时醒的?”
“今日上午就醒了。”谢长庭感激一笑,想了想又道,“听他们说,那天是您送妾身到房间,妾身这里谢过将军了。”
他道不必客气,此时心思电转,却全然不在与她的这些委蛇应付之上。她却只是低头拨弄茶盅盖,用盖沿轻轻片着悬浮的茶末子,也没有再同他寒暄的意思。便这么沉默了一阵,终他是忍不住开口:“谢夫人,那天——”
方说了几个字,只听外面院中“扑棱棱”一阵乱响,又有鸟鸣夹杂。一个小丫鬟轻轻呀了声,“……这不是花厅后面那只鹦哥儿吗?怎么挂这里来了?”
只听另一个道:“少爷说拿过来给林娘子看看,她要是喜欢,他去跟林夫人说。过两天叫林娘子拎家去养。”两人说着,又动手给鹦鹉喂水喂食,在窗下忙活个不停。
符止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皱眉向窗外瞥了一眼。见她们一时也不会走的样子,只得站起身来,走到西侧上首位、在谢长庭身旁椅上坐了,低声道:“那天就是你,对吗?”
这话说得很含糊,但是端阳傍晚在前院的一场相遇历历在目,许多事在他们俩之间心知肚明,由是不必说太清楚。
谢长庭遇到这种盘问,一贯的做法是装糊涂,倒是极少有像今日这样,反唇相问的时候,“您若是这么想,当时在宴席上怎么不揭穿我呢?”
他略沉默了一下,到底是不愿回答她,“我是在问你,究竟是不是你?……你想干什么?”
他们好像陷入了一种不停提问的状态中,却没有人回答,这样的对话自然不会有什么进展。况且没有说几句,内室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款款向门边移来。
两人语声皆是一停。谢长庭反应极快,当即站起身来,却不意手腕从后被他拉住。
“放手,有人要出来了。”这样子实在不像话。陡然抽了下手腕,却根本挣不过他的力道。她一时心烦至极,也顾不得许多,偏了头低声道,“请将军放手。妾身原本没什么清誉也罢,将军您的清誉还要不要?”
他话还没问完,拉住她那本是下意识的动作。正要放手时,却听她说出这么一句,几乎要为之失笑。
这么一耽搁间,那脚步声却已经到了隔帘跟前。他用力扯了她一下。谢长庭也知时间绝对是不够了,只得踉跄了下,跌回身后椅上。就在隔帘被卷起的一瞬间,两人同时收了手。
烟墨跨步走了出来。看清这屋里情形,便是一呆——对面还有椅子,这两位为什么非要并排坐着?但见他们俩都是一脸漠然,烟墨心有狐疑,也不敢多问,只恭恭敬敬行过礼,对谢长庭道:“相爷命我领夫人到书房去,他稍后来,有些话要同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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