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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憧芍馈
她说到此处却是一顿,忽地不再说下去,而是皱着眉偏过了头。
“我可知道什么?”
琼音公主捡起了药盒,轻轻替他涂在伤口上。半晌,才低声道:“你可知道……我看到你对安平那么好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吗?”
说实话,她也未曾料想当时自己的反应会那么激烈,心中恨极,几乎是有种冲上去杀了安平的冲动——或许是这一生过得太顺遂,从来旁人只是顺着她、哄着她,她看重的人,也只是围着她转。那一瞬强烈的失落与妒忌当真是此生未有,令她自己也不由心惊:我何尝变成了这样恶毒无理的人?
“这么大火气,就为这个吗。”他笑起来,察觉那只微凉的纤手在自己肩头回挲,一时心旌摇荡,竟也有些口无遮拦。轻轻一揽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温声道,“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自己总该清楚。安平都多少年没见了,我和她说几句话,你都要吃醋吗?就是以往,在宫中之时,我待她也不过兄妹之谊……”
他忽然收了声,这个临界竟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到来了。再说下去,唯恐要揭下“兄妹之谊”这最后一层遮掩,下面会蹦出个什么东西,谁又能预料呢。
静了一会儿,他才长叹了一声,转了话头:“过几天,你再寻机会问问皇兄,他对边患一事的看法,是不是依然如故……”
“你待她是兄妹之谊,那待我又是什么呢?”她却忽然问道。
他一下被噎住了,只抬眼望着她。两个人对视了片刻,琼音伸手环住了他的颈,几乎是哽咽一般,幽幽说道:“二哥,你是要我说出来吗……我……”
话还未说完,却被他的唇猛地堵住了。似乎这样他们兄妹之间便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因为谁也没有说出一个爱字。这个颤抖的拥吻中混入了她的泪水,显得尤为苦涩。她迷迷濛濛之间睁开双眼,看着支在自己上方的他,就像撑起她的整个世界,“二哥,你的伤……”
“没关系,不用管……”他长久地凝视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我只要你,琼音。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88 起兵
“后来呢?”
漫长的述说戛然而止,湘王转过头来,看着谢长庭:“后来?”
他古怪地动了动唇角,露出一个非哭非笑的神情,“你没有听说过吗……永启五年末,明堂案发,她死了。”
“明堂案”这三个字可谓熟悉又陌生,像一柄小锤子,不知什么时候会冷不防伸出来,在她心头重重敲了一下。或许是时间过去太久;又或许是已经有些麻木了吧……她心中的恨其实已不复当年那么强烈。如今湘王就站在她面前,她也早已能够淡然处之了,甚至能心平气和跟他说上半夜的话。虽然这并不能抹杀他是始作俑者这一事实。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妾身一直以为……明堂案是殿下一手所策划。”
“是啊,是我杀了她。”
他微笑了一下,火光微茫,照着他的面容竟显得有一些扭曲,“我至今无后,广夙说我是罪报太深,他却不知我曾经有过孩子……琼音死时,腹中就怀着我的孩子。倘若能够生下来,养到如今,大约已学会开口唤爹娘了吧……”
谢长庭听得心中遽跳不止,隐隐发寒,竟有些害怕他再说下去。
疏雨过后的风有种特别的潮湿宁静,穿堂而过,压着长案上的烛火一截截矮下去,瑟瑟抖动,照得整个室内昏霭朦胧,如坠雾中。她悄然四顾,见蜡烛烧过大半,更深漏长,不觉间已过了半夜。便以此为由,转身欲走。却不料湘王忽地伸手一拦,问她:“谢夫人要去哪里?”
她只得道:“妾身十分困乏,实不能继续奉陪殿下畅谈。”
“我看你也是有点困乏……夫人为昨日那一趟出府,费了不少心思吧。”见谢长庭面色微变,他不由得一哂,“那些我且不和你清算。夫人难道不觉得,今晚知道的有些太多了吗?”
他说着转过头来,双眼就好似望不到底,虽是在看着她,却连一丝倒影儿也无。
湘王缓缓走上前,忽地双手一合,竟是将她的腰身环住。谢长庭陡然一僵——置身一个陌生的怀抱的感觉固然不能说好,此时此夜,竟又令人有种近乎毛骨悚然的错觉。
她勉强笑道:“妾身与琼音公主素昧平生。殿下难道还要我过去给她作伴吗?”
“这怎么能算是素昧平生。”他说着抬起她的脸,那指腹冰凉的触觉,好似在一瞬间爬遍她四肢百骸。
谢长庭心知自己与琼音公主相貌大约是十分类似,如今忽又得知他与琼音公主之间感情,绝非常态。三年前琼音因他而死,三年之后,更不知这段原本畸形的感情,如今会变为何种模样。以他这个人的心性,自然是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当即亦不敢挣动,任由他睹脸思人,只听他说道:“那时听说你有了身孕,我竟错觉是她回来了,带我们的着孩子回来找我……我还想着,等你将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孩,就封为世子。”
他说得极为认真,竟似是丝毫不觉得这里的逻辑有什么错。
“可你让我很失望、非常失望……你跟符止这么久,连个孩子都没有,他是不是不行?”
他顿了一顿,见谢长庭只是皱眉不答,复又微微笑起来,“记得那天早晨我自将军府垂花门外过,看到你站在廊下……我从没有觉得你与琼音那么像,几乎就是一个人。从那时起我就想着,总有一天,我不仅要得到符止,我也要你……我要将你锁在深宫,一辈子都别想出去,我要封你做长公主,我要你叫我二哥……”他抚摸着谢长庭的脸颊,温柔地说道,“我还要将你捆在龙床上,和符止一起,不分昼夜的轮流上你……”
他说着缓缓低下头,呼吸第次吹过她的眼睫、面颊、唇瓣。
谢长庭虽已是极力克制,但依旧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几乎四唇相贴的前一刻,她猛然偏过了头,湘王的唇在她面颊上轻轻碰了一下,擦了过去。
他似乎还有些意外,看了她两眼,才又轻柔地说道:“谢夫人该是懂得审时度势才对。”
“殿下,恕妾身直言,”谢长庭猛然推开他后退了几步,“您已经疯了。”
到这个时候她固然已无所谓是否会触怒他,倘若无止境地忍让下去,实在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而湘王却殊无怒色:“哦?”他甚至笑了一下,“那么谢夫人的意思,是如何也不愿意从我了?”
“是。”
他静了一会儿,忽然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和语气:“那就回去吧。”
这边谢长庭还在盘算如何应对接下来一系列的威逼、利诱、强迫……随着这一得赦全部落空,倒让她有点跟不上节奏。湘王绝口不再提什么要她从自己的话,只是顾自吹了烛火,将那副岁寒三友图重新遮在插屏背后,走出来锁好院门。
谢长庭看着他熟稔地将钥匙收回来,放在贴身的衣袋里。不禁有心想问问他今夜此间院落门户大敞,究竟是无意还是有心,但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临院中,红零起夜回来惊觉谢长庭不知所踪,正不知所措、焦虑万分。待擎了灯要出门去找,忽见湘王亲自送了她回来,不免愣在那里,半晌反应不过来。
待湘王走后,谢长庭本以为长舌如她必定要迫不及待问自己点什么,却不想红零站在原处神态痴然,满面绯红,大约早已不知自行填补过多少离奇猜想了。
阴雨过后接连放晴了数日,郴州城的夏天,也算实实在在到了。
就在酷暑的日子来临的同时,城中的千重绸庄,却悄悄上了门板,人去屋空了。一辆毫不起眼的小车,载着花氏父女二人离开了郴州城,一路北上而去。
这些年来,花余进事事听命于谢长庭,说实话对她多少是有一些盲从。这次虽然也是这样,听了她的话,但心中难免有些不以为然——郴州城内的千重是他一路惨淡经营到如今,方有了些模样,百日之功却要毁于一旦,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上都让他觉得异常难舍。但直到他父女二人一路辗转,平安回到长安城之后,才听说几日以前湘王已从封地兴兵北上,不仅带了他麾下的镇北、关西骑兵精锐,又特地从桂阳郡征发十万民兵,以作运送物资、侦查扫尾之用。因桂阳郡建制不足,郴州城中,凡十五岁以上男子皆强征入伍——谢长庭竟是救了他一命。
而另一边,朝廷亦迅速做出了反应——皇帝连下三道诏书,一是调集天下各州郡入京勤王,二是整羽林军、严守长安城,三是赐尚方宝剑,着符止即率京畿三辅禁军,南下平叛。
湘王终于踏过了皇帝的底线,磨灭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点兄弟情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