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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白痴!”众奴仆看完热闹,赠予他又同情又好笑的一眼,抬脚去追自家的主子。只留下阿金抱胸站在原地,等待着主子自沉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为何会这样?他一片真情实意,还比不过周嘉明那口是心非的浪荡子吗?他自知身无过人之处,但好歹称得上诚恳勤勉呀,家世也不赖,难道一点儿、一小点儿都不能让燕燕小姐动心吗?退一步来讲,燕燕小姐看不上他是一回事,但也不至于选上周嘉明呀!那家伙素行不端早已众人皆知,一张油嘴不知骗了多少女孩子,而今竟然轻易讨得燕燕小姐的欢心!天啊,原来他居然连周嘉明那混球都比不过!
“四少爷?四少爷?”阿金探身到他面前,“时间差不多了吧?”
“啥?”袁举隆呆滞地看向他。
还没恢复呀?他都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阿金吁口气道:“四少爷,您就别多想了,姻缘姻缘,那是要看缘分的,您就当缘分未到吧。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阿金,”袁举隆将头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燕燕小姐……唉,你说,我对燕燕小姐还不够好吗?她说的话,我拼了命也会给她做到,我哪里还做得不好呢?”
“这个,女人的心嘛,谁说得清呢?”阿金原本漫不经心地搭着话,但见少爷那苦思不解的模样,忍不住给他一些指点,“不过四少爷,女人啊,你对她越好,她越轻瞧你!你若是爱理不理呢,说不准她就巴上来了。我可不诓你,有些女人真是专拣坏果子吃的,不尝点苦头不知甜嘛。”这点道理他都领悟到了,偏偏少爷心眼太死。
“哪有这种道理?”袁举隆皱眉扫他一眼,又垂下头去,“唉,我左思右想,照理怎么也不该输给那个周嘉明吧?他除了长得比我好看一点儿,哪里还有好的地方?游手好闲,又爱赌,出入青楼是家常便饭,家里头还养了三个小妾。”输给那种人,他怎么咽得下气?
“是四个了。”阿金纠正,“前几天刚入门的,据说是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人家父兄要找他拼命了,不得已周老夫人才答应娶进门的。”
袁举隆惊大了嘴巴,“啊?前几天?他他他……前天他还抢在我前面邀燕燕小姐游湖呢!那浑球!”
“可不是,浑球一个。”随口附和着,阿金转头偷偷打了个呵欠,“好了,四少爷,咱们回府吧。”管人家浑不浑,又不是他要嫁的老公,赶紧回府吃上晚饭才是正事。
偏偏袁举隆气犹未平,“阿金,你说,我是不是输与那家伙?”
“如果从奴才的角度评主子,四少爷,我阿金绝对支持你。”这是真心话,四少爷对下人没得说的,“但是,姐儿爱俏,人家周二少长得可比您俏多了。”
“就因为我貌不过人,便将我的真心实意弃如敝屣?”
阿金叹息:“四少爷,这年头真心实意最不值钱了。”四少爷长得普通,又不会用银子将女人砸昏,单凭那份真心实意有什么用?
袁举隆跟着叹气,站得脚累,便在树旁蹲了下来,望着泥地上忙碌的蚂蚁出神。突然开口问道:“阿金,你跟我多久了?”
“五年多了吧。”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啊?阿金摸摸肚皮。五年前手气背,抽到大鬼签,分到四少爷身边当了他的贴身小厮,此生恐怕永无奴凭主贵飞黄腾达的一天了。
“五年。”袁举隆拈起一片树叶,帮蚁群搬运粮食,“那你记不记得,我的真情实意,被多少女孩子丢弃过?”
“唔,记不清了。”阿金想起来还真同情少爷啊,但此刻他更希望少爷同情一下他的肚皮,毕竟真情实意不能当饭吃嘛。
袁举隆无力地垮下肩,呜呜,莫说阿金,连他自个儿都记不清了。人人都对他的情意失意习以为常,连他自己也快有随时被甩的准备,哪天真要有女孩子喜欢上他,怕连他自己都惊呆了呢。
但是,会痛啊!虽然很多次了,但一次一次的打击,仍是会让他痛的啊。那心里翻绞的酸楚,说出来也没人会同情吧──都习惯了嘛。可他自己心里,每一次,确实是疼得要死的啊!
“四少爷,再不回去就赶不及晚饭了。”阿金看少爷仍在撩拨地上的蚂蚁,忍不住提醒道。
“要回去你回去,别烦我!”袁举隆蓦地大吼。这厮偏在他心中难受的时候捣乱,害得他怎么也抑制不住心头之火。
“四……四少爷?”阿金吓了一跳。
“走开,别理我,快滚呀!”袁举隆心下烦乱,倏地将手里的树叶朝阿金掷过去,站起身走进树林。
“四少爷……”阿金跟了两步,又被他大声喝止。唉,看来四少爷真是心情不好呢。阿金在主仆情分和咕咕叫的肚子间犹豫一下后,朝袁举隆轻喊:“四少爷,那我不扰你,先回府去了。”
“快滚!”袁举隆朝后甩手,头也不回地走进树林深处。
他可不是抛弃四少爷哦,只有女孩子们才对四少爷做这种事,他只是想让四少爷好好静一静。况且,做小厮的只有吃饱饭才有力气伺候好少爷,对不?阿金想着,心安理得地转身离开,但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喊:“四少爷,您也别太晚,早些回去吧,阿金给你留着热饭菜!”
“啰嗦!”浓林密阴中的袁举隆吼道,回过头去,已看不到阿金的身影,他啐了一口,悻悻地往前走。
谁也不明白,都当他受打击惯了,谁也不知他会有多难受。每一次他真心觉得一个姑娘好,真心喜欢上她,都会全心全意去讨她喜欢,想尽办法对她好,可是没有人看重他奉献出去的真心。
他知道别人是怎么看他的,都当他是傻子一样,白白对不喜欢他的女孩子好。连下人们都笑话他,即使是阿金也觉得他笨到了极点。
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头气闷,他抬脚狠狠地踢了踢身侧的灌木丛,但见那灌木倒伏在地,又忍不住蹲身将它扶起来。唉,他就是这样没出息。
起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恍惚间又记亲娘的脸。那早死的娘,在病中用孱弱的身子揽着幼小的他,一句一句地交代他:要好好地过日子,做一个好人;长大以后,好好地喜欢一个姑娘,好好地待她;女孩子是最心软的,你对她好一分,她就会还你三分好。
他一直都想做到,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笑他,仍是一心一意地去对待喜欢上的女孩子。然而一片诚心,为何没有一个女子愿还以真情?他明明竭尽全力了啊。
没一个姑娘要嫁她。岳小姐说他很好,但不是她会喜欢的人;红枫姑娘流着泪说他是一个好人,但她要嫁给别人;容小姐会在他面前诉苦,痛骂她的未婚夫又招惹了哪个女人,但是她的笑容和情意还是留给她未婚夫的,哪怕他再坏;表妹浣衣每次都委屈得在他面前哭,可是她仍然爱三哥,即使三哥眼中没有他,也愿一辈子等着三哥。他从没怨过那些让他伤心的女孩子,只是有些担心,为何她们偏去讨苦吃呢?若是他的话,就会对她们千倍万倍地好,可她们不要。
闷头猛走了一阵,冷不防脚下绊到草根,险些摔倒。他站稳身形后,仰头见天色已晚,再细瞧周围景色,心往下沉──该不会迷路了吧?
他打量着四周,揣测大致的方向。野外天黑得极快,转眼间夜幕已笼罩了树林,他摸索着往前走,不防又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跤,心中愈加沮丧。
人家说得没错,他还真是倒霉啊,而且是个笨蛋!轻易奉送真心的,就是傻瓜。
他以后不这样了,再也不把真情实意送给别人糟蹋了,再不会那样对一个人好,再不会!
蓦然树梢间宿鸟惊飞,簌簌落下几片树叶,袁举隆一惊,仰头望去,却是一片寂静。
他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方才那样想,娘会生气吧?已经答应过娘的啊。
好吧,反正他都是这样的人了,他会做到的。喜欢上一个女子,娶她,好好待她,让她一辈子活得开心,不要像娘一样在夜晚哭泣。抬头望着半圆不圆的月亮,他轻轻一笑,低语:“娘,你看着,我会做到的。”那眼中蕴满没有多少人能觉察出的温柔。
倏地一道白影掠过他的眼前,他一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低头揉揉眼后,再抬头四望,果然仍是无声息的月夜山林。
真是的,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回家吧。朝着这东北方向走,很快就可以穿过林子了。他加紧了脚步。
草丛里虫声伴他疾步而行,他越走越快,心底无端发毛,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晚的林子有点诡异。他两眼不停地朝四周扫视,蓦然间眼角似乎又瞥见一道白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