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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嫣然挂上灿烂的笑容,全场作揖道:“抱歉,抱歉,打扰众位的雅兴了,一会儿嫣然亲自唱上两曲,给众位客官压惊。”
文昭已到筝前坐好,不等陆嫣然示意,便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顷刻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陆嫣然看了眼南宫叶,他依然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端着自己的茶杯,对着翻倒的桌子,细细地品茶。
她眯眼一笑,命人将桌子扶好,又拿了坛好酒,沏了壶好茶,自己就在他身边坐下,亲自帮他斟了杯酒,举杯示意,先干为敬。
南宫叶不经意与她眼神相对,仍抑制不住心跳脸红,急忙低头喝酒。
陆嫣然放下酒杯,凑近他轻声道:“多谢相助。”
她温热的气息吹在他脸上,鼻端萦绕着那股轻柔的馨香。南宫叶又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低声道:“是我多余了。”刚刚教训那两人的第一下是他点的,第二下却是有人从后面用花生弹中,想来自有高手暗中帮她,不然她也不会这般有恃无恐,看那些保镖的身手也不是寻常的打手。这倚笑楼中,当真卧虎藏龙呢。
陆嫣然见他耳根都红透了,不由兴起逗弄之心。看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动不动就脸红。她将椅子挪近一些,双手托腮,盈盈双眼勾魂儿似的盯着他瞧。
这男人长相十分端正,方方正正的国字脸,饱满的天庭,英挺的剑眉,炯炯有神的双眼,挺直的鼻梁,丰厚的嘴唇,连耳垂都长得又大又厚,虽不若他那个同伴俊美,但浑身上下都透着浩然正气。命相上说:这样的人长寿而且有福。看他的坐姿和谈吐,显然有着很好的教养,这种人到倚笑楼来干什么?难道他也和许多世家子弟一样,穿着衣服人模人样,脱了衣服就是禽兽?不像,大大的不像!
南宫叶被她盯得坐立难安,幸好此刻文昭弹奏完毕,他抬头跟着众人用力鼓掌,借以避开她的注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文昭弹了些什么。
陆嫣然起身道:“公子,失陪了。”
他暗中舒了一口气,再被她看下去,他身上就要着火了。
陆嫣然等文昭谢了幕,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台,抱起琵琶轻轻拨弄两下,笑道:“好久没唱了,生疏了许多,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唱什么好。”
庭中除了赶去与文昭姑娘单独会面的几个,其他人都坐在原地不动。一些熟识的客人纷纷叫道:“唱《春江花月夜》。”
“唱《平湖秋月》。”
“唱《小冤家》吧。”
有人笑道:“那还不如唱《十八摸》呢。”
陆嫣然跟着笑道:“《十八摸》我是唱不来了,这位爷想听,待会儿我让苏苏唱给您听,保证您听了浑身都发酥。这会儿就唱首《小冤家》吧。”
她轻挑慢捻几下,缠绵的音调由指腹和琴弦之间滑出。她轻启樱唇,柔腻诱人的嗓音在前厅内回荡——小冤家,你知道吗,我还在等你埃等你的情,等你的爱,等你说过的话。
老妈妈,整天骂我,是个大傻瓜呀。男人的情,男人的爱,都是骗人谎话。
小冤家,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你,为什么你,一直都不回答?
小冤家,你曾说过,最爱的是奴家。做了嫁衣,做了盖头,我在等着出嫁。
老妈妈,她笑我说,做梦石头开花。你的冤家,已经娶了,外甥女的干妈。
小冤家,小冤家呀,你骗得我好苦。流过的泪,湿透的帕,敷都敷不完哪。
小冤家,你还在那,傻站着干什么。你离了家,你离了她,来我的被窝吧。
她一面唱,一面眼波流转,时而期盼,时而嗔怨,时面含羞,时而愤恨,时而柔情婉转,硬将一首淫秽小调唱得声情并茂,缠绵悱侧。她唱到最后一句,前面的几排人站起来呼哨叫好,众人只见她笑颜妩媚,而南宫叶却听得出她声声都是怨,声声都是诉。
琴声停了,她轻掠鬓边散发,道:“再给各位唱一首《生生断》,嫣然就要到后庭去招呼客人了,不然那边的爷们儿要怪我怠慢了。”
话音落,琴音起——
国难当头硝烟弥漫,十年家园生生断。
颠沛流离四处辗转,至亲骨肉生生断。
十四卖身烟花艺馆,芳华清白生生断。
情郎薄幸望断心肝,爱恨痴怨生生断。
醉生梦死卖笑寻欢,人性尊严生生断。
姐妹相欺绫绡互冤,恩义情仇生生断。
一肩担起罪恶深渊,终身自由生生断。
哭也是欢笑也是欢,无心无情天理难断。
唱这一曲时,她终于不再笑,但也没有哭,只是木然地望着前方,无意识地拨动琴弦,无意识地唱着。琴声停了,她起身就走,甚至没有谢幕。
南宫叶不由自主地起身。
一个小丫头匆匆过来道:“公子,您……”话未说完,惊呼一声,“恩公,原来是你。”
南宫叶仔细打量她,认出她是两个月前在湖畔与梅战一起救的那个小姑娘,不觉疑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给了你银子叫你回家么?”
小姑娘垂头道:“我没地方去,回了家,叔叔还是会把我卖掉。幸亏陆姑娘好心收留我,让我在这儿当个打杂的丫头,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南宫叶心道:原来如此。当日她不是说懒得管闲事的么?
小姑娘见他不做声,犹豫半天,先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梅公子怎么没跟恩公一起来?”
“哦,他去了沙城。”南宫叶心不在焉地应她,再看前面,已不见了陆嫣然的身影。
小姑娘道:“恩公在找陆姑娘埃”
“没,没有。”他搪塞道,“我该走了。”
小姑娘赶忙道:“陆姑娘说了,叫我带恩公到雅间,你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今天晚上一切花赞都算陆姑娘的。”
南宫叶摆手道:”不必了,我来这里,只是想见见文昭姑娘。”
“这样埃”小姑娘沉吟一下,“您先跟我来。”
小姑娘带他进了二楼西厢的一问屋子,道:“您先坐,我找陆姑娘说去,看今儿文昭姑娘能不能见您。”
南宫叶点头,在桌子旁边坐下。室内布置得十分雅致,一张小巧的方桌,桌上一套茶具和一副棋盘,床铺用白纱帷幔四周包住,锦被叠得整整齐齐,南面墙上挂了一幅水墨山水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原来青楼中的雅间也可以这样简单朴素。
门外脚步声响,南宫叶警觉地站起身。陆嫣然推门进来,面色潮红,额头鼻端隐有汗迹,显然在外面忙得不可开交。她不等说话先扬微笑,施了一礼道:“这时辰客人最多,怠慢公子了。”
南宫叶拱手回了一礼,“不妨,是我给姑娘添麻烦了。…“您这话儿怎么说的,到了我倚笑楼就都是我陆嫣然的客人,何况方才我还欠了公子一个人情。”她指着椅子道:“您坐呀。”
“哦。”南宫叶在原位坐下,心里却颇觉郁闷,只因为她那一句“到了我倚笑楼就都是我陆嫣然的客人”。
陆嫣然看着他抬头挺胸地走下楼梯,穿过前庭,待要出月亮门时,回头朝她望了一眼:她回给他一个恬静的笑容,低喃道:“真是个憨人。”转过身来,收敛笑容,又摇头自语道:“可惜这世上憨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第二章
如果他对她第一次的感觉是惊艳,那么第二次的感觉就是欣赏。欣赏之外,还有一层浓重的迷惑和隐隐的怜惜。如果第一次他心中只是蠢蠢欲动,那么第二次便是吹皱了春水。也许,南宫叶今生注定要遇到陆嫣然,注定要爱上她,注定要为她挣扎,为她痛苦,为她尝尽心碎神伤。
接连两次造访文昭,都没有见到陆嫣然,南宫叶心中难掩失望。待燕昊玥到达苏州之后,他便连再登倚笑楼的借口都没有了。
雨中西湖,自古就是江南名胜之一。燕昊玥远从塞北而来,梅战招待他和南宫叶两人携手同游,略尽地主之谊。当然,文昭姑娘被相约同游。
“烟波浩荡无穷尽,鸥鹭齐飞何栖息……”文昭坐于画舫中,迎着绵绵细雨即兴而歌。
梅战播着折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雨丝,凑近南宫叶道:“南宫大哥,你看出什么意境没有?”
“什么意境?”
“就是文人说的什么雨中西湖的意境啊!”
南宫叶笑道:“你认真听文昭姑娘的歌,就能听出意境了。”
“哧,”梅战不以为然,“我只看到乌蒙蒙一片,连湖心岛都看不清楚。”
燕昊玥的侍卫之一追风看了眼他手中的折扇,摇头道:“俗人,俗人。”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