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吕藻敛了笑,认真地说:“对天发誓,我昨晚一觉睡到天亮,起床铃响了才睁开眼。”
“我也对天发誓,昨晚一点钟,桑乐确实幽会去了。”林晴也认起真来,“实话给你说,我见桑乐偷偷从床上爬下来往外走,就悄悄跟了上去。我亲眼看到她溜出宿舍,然后钻进了楼外那片树林子。等她回来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吕藻嗓子眼儿里“呃”了一声,像是挨了一刀的鸡。
“真的不是你呀?〃 林晴看着吕藻露出那副模样,就快意地补上一句,”
不是你,那一定是杜晓强!“ 吕藻怀里的吉他忽然晃了晃,在床架上碰出一声痛楚的呻吟来。
陡然间,林晴觉得心里畅快了。堵了一天的闷气,仿佛全都泄了出来。
吕藻下意识地四下望着,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杜晓强没来吧?——”林晴嘴角抿出一丝笑,很快地接了一句,“桑乐也不在。”
吕藻掩饰不住,他目光变得呆呆的,显出一副失神的样子。林晴的心顿时软了,连忙安慰说,“小朋友,别难受呀。走,跟我一起去‘望月楼’听听歌,散散心吧。”
“唔,就‘望月楼’那几个唱歌的呀,”吕藻不屑地摇摇脑袋,“听他们唱,还不如听我的。”“好哇好哇,大歌手就在这儿来一首。”林晴拍着巴掌。
或许真是想排遣一下烦恼吧,吕藻直了直腰,抖起精神来。只见他右手向下一甩一打的,吉他的六根钢弦便訇然作响,发出一声声浑厚的和弦来。吕藻就在那浑厚里很酷地闭上双眼,摇晃着胡子和脑袋后面的马尾辫,旁若无人地亮开了嗓子。
“很想找个人谈谈心四处走走,也许今晚我应该放肆喝个小酒。昨夜失眠的不只是我却找不到任何朋友,我的心要被你放逐多久……”
是那种年轻却做出苍老,清亮却刻意成沙哑的嗓音,然而其中的失落和伤感却是真实的,未加任何雕琢。
如云逐月,如影随形,一个柔婉的女声和了进来。
“迎接寒夜后的暖阳我应该感动,但是现在却明白爱情其实像枷锁。是你订下了爱的规则却没有走到最后,是我太愚蠢还活在已死的时空……”
吕藻惊奇地甩甩马尾辫,眼睛亮晶晶地说:“哇,真没想到,林小妹妹有这么好的嗓子!〃 林晴偏偏脑袋:”怎么样,比桑乐唱得好吧?〃 听到“桑乐”
这两个字,吕藻的目光又暗淡了。
桑乐这时候正骑着自行车来到纬二路上。她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在暮色里亮起来的灯箱。那灯箱就竖在路边,“路金哲中医诊所”几个红字,在日光灯惨白的映照下,艳得宛如刚刚从伤口里滴下来的血。
诊所门面不大,只有两间房,人也只有两个,路金哲医生和他的一个小助手。路医生是桑乐父亲桑绍龙的老朋友,当年桑绍龙因为小腿外伤不愈转为臁疮,就是由路医生诊治的。最近这些日子,桑乐为杜晓强的姥姥贺榆治臁疮,也是从路医生这儿拿的膏药和灸条。
桑乐走进去的时候,响亮地叫了一声“路叔叔。”
“哦,乐乐。”路金哲色彩特别地笑着。是那种有点儿晦,有点儿厚的色彩,犹如化不透的蜜,郁结不散的云。在桑乐的印象里,路金哲每次见到她都会露出这种特别的笑。这笑让桑乐觉得有几分腻,有几分沉……
路金哲在桑乐面前站住,目光牢牢地盯住了桑乐脖子上的项链。其实,链子也就是普通的那种镀金细链罢了,特别的是挂在上面的坠件。在拇指大小的镀银金属底盘上,有一个奇特的影象在熠熠地闪亮,那光泽神秘而又怪异。
“咦,这是什么?〃 路金哲脱口问道。
“眼睛。”
“眼?——”路金哲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摸一摸。桑乐灵巧地一躲,避开了。
“嘻嘻,吓人呐,五亿岁的眼睛!”桑乐尖锐地笑着。这是她从翁行天那里得到的三叶虫化石,她让首饰店略做加工,就成了一个独特而别致的挂件。
路金哲职业化地蹙了蹙眉,他觉得桑乐的笑显然过于亢奋了一些。桑乐的身影在店里晃着,她挂在脖子上的那只“眼”也就转换不定地闪动。五亿年的眼睛!这只眼的确特别,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它都像是在盯着你。
这情形似乎让人有点儿发怵。
“路叔叔,我是来拿膏药的。”桑乐说。
“唔,已经给你配好了。在这儿——”
路金哲将白色的门帘一挑,进了内室。桑乐也随后跟了进去。
内室看上去既像加工中药材的作坊,又像摆着烧瓶和酒精灯的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靠墙的一隅散放着留待加工的桂枝、杜仲、桔梗、川芎、升麻……之类的药材。最显眼的还是摆在地上的药铡和药碾,它们是用黄铜制作的,望上去既像出土的钟鼎那般凝重,又有着黄金一样明亮的光泽。
路金哲诊所是以偏方和秘方治疗疑难杂症而远近闻名的,路金哲不喜欢用常规的方剂,所以就免不了有许多需要自己加工炮制的活计。桑乐站在路金哲身后,看着他俯下腰在案子上翻捡着,从一迭迭排放整齐的各式成品中找出那几帖新制的膏药来。
“喏,乐乐,拿着。”
路金哲回转身,这样,他就和桑乐站成了面对面。那距离很近,桑乐甚至能看清楚对方鼻头上那些微红的血管。它们犹如春雨之后新生的蚯蚓,细小而透明,在那处圆丘上欢乐地爬动。片刻之后,桑乐的目光就转移到了对方的双耳上。
这已经是多年的习惯,每次与路金哲相对,桑乐就会不由自主地凝视对方的双耳。
那对耳朵生得有些特别,它们从颅骨的旁侧偏斜着展开,犹如时下许多人插在写字台上的两面小旗。
看着看着,桑乐的视力就漫散开来,进入一种恍兮惚兮的状态。她觉得这幅图景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却又无从忆起……
“乐乐,乐乐——”是路金哲的声音。
桑乐回过神来,她看到路金哲在用探究的目光观察着她。是那种医生的目光。
“嘻嘻,嘻嘻。”桑乐再度尖锐地笑了。
路金哲又蹙了蹙眉,“瞧你这孩子——”说着,手就伸了过来。桑乐很及时地避开了,桑乐有一种直觉,当她和路金哲在一起的时候,路金哲总想抚摸她。
“唉。”路金哲并未露出窘态,只是长长地叹口气,走出了内室。
路金哲在桑乐面前总爱叹气。那声音既深又沉,让人想起幽暗的老井,很阴、很凉、很潮湿。
走到平时诊病的那张桌子前,路金哲坐下来,忽然说道:“孩子,你是不是睡眠不好,老是做梦?〃 桑乐仿佛被射中了一般,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迟疑了片刻,她点点头,然后坐在了路金哲的对面。“骨蒸潮热,心神怔忡。
七情所致,六淫惑之。心气浮虚,随感而应。张大嘴,啊——“ 桑乐听了,不由自主地把嘴张开,让他看。“舌红无苔,虚燥得很。来,把一把脉——”
又是不由自主,桑乐将手伸了过去。
路金哲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压在了桑乐的腕上。虽然只是三个指头,感觉里却格外地重。
“唉——”路金哲深切地叹出一声,然后将沉重的三根指头从桑乐的腕上移开,“脉细数。乐乐,你这是心肾不交,水亏火旺,神不得宁。”
“嘻嘻,有这么严重嘛。”
路金哲说:“我想给你治治,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做的那是些什么梦。”
桑乐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她的目光再度落在了对方的双耳上,她的视力又渐渐地漫散开来,神情也变得恍兮惚兮了。
这时候,路金哲也在注视着桑乐。他的目光凝在那条项链的坠件上,那个奇特的“眼睛”幽秘地闪动着,从公元前五亿年的时空之外向他窥望。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摸一摸它的欲望不可遏止地升起来,路金哲伸手捉住了它。
“嘻嘻,当心,它可是天眼啊。”
在尖锐的笑声里,路金哲的手抖颤了—下,犹如烫着了一般将它松脱。
“我想,乐乐,你可以先吃一点安神补心的药。”路金哲自嘲似的跟着桑乐笑了笑,然后尽力地收整着自己的神态。他在处方纸上划着字。“五味子,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