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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放开肚皮吃饭啦。放心吧,这里无粮那里有,到处吃饭不要钱!”卢伟导笑他还有书生气,是杞人忧天。
两人正说着话,不觉已近中午,大队部的时钟“当当当”的敲了十二下。
梆梆梆、梆梆梆------
外面,吃饭的梆声响了。
“我们去看看公共食堂吧。”易志良说。公共食堂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是新鲜事物,可是,他还没有具体去体验过。
他们往离大队部最近的红旗生产队食堂走去。每一个农家大屋就是一个生产队,每一个生产队就有一个食堂。这食堂一般就设在大屋子的中厅和上厅两个地方。吃饭的台凳是每户人家自己搬去的。有高的,有矮的;有圆的,也有方的;有好的,亦有破的,更有有台无凳的,或有凳无台的,都各占一个席位,很有城里竹篷戏院旁边的大排档的气概。食堂的四周墙壁上被小学教师们画满了字画或歌谣,还有社员们每日劳动的安排表,更有妇女例假登记的表格。中厅正中墙上有一幅红纸黑字的大标语,写着:“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天梯!”
人们从家里、路上、田里四面八方涌进食堂。饭厅里,人头拥拥,盆碗当当,男女老少聚聚一堂。有神态整洁的,也有头发蓬松的或满面污垢的;有面目清扬的,也有流鼻涕流口水出眼屎的;有穿着齐正的,也有衣衫破烂的,更有汗流浃背一丝不挂的,真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只见个个盛饭高耸得对坐不见面,人人吃菜有如揽禾杆入牛栏。刷、刷、刷,嚓、嚓、嚓,只一阵工夫,便如风卷残云一般,钵光桶空了。食堂里饭桌上,凳脚下,到处是残羹剩饭,狼藉一片。
热闹过后,食堂便又人去台空。人们一窝蜂的涌来,又一窝蜂的散开。有几个人吃饱了饭,敞开涨得像青蛙一般的肚皮,挺胸突肚的打着呵欠慢慢踱出门去;也有几个人因吃得大饱,背靠在墙上,仍然坐着不肯起身。
“农民吃大锅饭也放卫星哩!你看这些农民直吃到撑颏登颈的。现在午饭后非得有两个钟头透透饭困不行,农民出田也像城里工人上班那样正规了!”卢伟导指着这几条大汉的背影对易志良说道。
食堂冷清下来后,卢伟导和易志良才走进厨房。生产队长余菊珍已给他们盛好了一盆饭、一碟青菜、一碟豆角,又煎了两个荷包蛋,算是干部小灶。两人便在内间吃了起来。刚端起饭碗,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吵架。
“丢那妈,为什么不给老子吃饭?”一个男人大声喝问。
“饭都吃完了,不知道你现在才来啊!”一个女人答道。
“你这地主婆娘是存心欺负咱贫农,当心老子剥了你的皮!”男人拍桌骂道。
“双荣大叔,这不关她事,我这就给你再煮,一刻钟有吃!”另一个女人和语说道。
“不行!今餐的饭吃完了,锅碗也洗干净了。大家下午还要去上工种蚕豆,我们不能再煮!”余菊珍从厨房内间快步奔出去说道。
“岂有此理,我的粮在食堂里,你们是想饿死我么?!”男人高声嚷道。
“日有影,钟有时,梆声一响就开饭,谁叫你天天大家吃完了才来!”余菊珍得理不让步的说。
“咱腰骨疼,在床上多躺一会都不行,你这是哪里的规矩?”名叫双荣大叔的像牛一般的吼道
“你前天说心肝疼,昨天说肚子疼,今天就腰骨疼,十天有八天不出工,可吃饭还要人等候,有这样的规矩么?”余菊珍也大声反问。
吵声越来越大。双荣大叔踢桌子,摔板凳,大闹一场,余菊珍就是不让。易志良在里面听得清楚,连忙叫卢伟导把半盆饭和一碟青菜端将出去。这卢双荣见里头忽然走出一个大队长来,又见他满脸堆笑的把大半盆饭菜倒给自己,一时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
“双荣大叔,天落油炒饭也要起早身啊!”大队长拍拍他的肩膀说。
“是是,是是。”卢双荣醒神过来,连忙拿了饭菜点头不迭的走出去了。
原来,这卢双荣正是个蛇入屁穴都懒得拔的出了名的懒汉,常常日高三丈还未起身,见人总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平时生产队里出工,他是三多二少的模范。哪三多?屎多、尿多、口水多。哪二少?挑担挑的少,出力出的少。他到茅坑里去拉稀,一蹲就是半个钟头。并且,过一会儿又得去一次。据他说,他这是身体虚弱的毛病。他又会讲几句道听途说的增广贤文,常把张三李四王五的事情拿来套议,女人们便话他口水多过茶,但他却不理会。因为队里就数他才会几句之乎者也,他认为这是鸡和鸭讲话,自然高出一等。并且,口里讲多一点,手脚便可动少一点。队里办公共食堂开会时,他提议让他的老婆到食堂来煮饭。但他的老婆刘添娣三朝不洗脸,四天不梳头,满身臭酸味,大家都不举手。最后却选了地主的儿媳妇李美芳,人们都说李美芳整洁检点,且手脚麻利。这使他心里早就一肚恶气,故总是不时找点岔子来恼一恼她;公共食堂办起来之后,大家放开肚皮吃饭,人人吃饭不要钱,他索性不出工,白天躲在家里睡大觉,夜晚就出来捉鱼虾。捉的鱼虾多了,便拿去外面卖,香烟烧酒好生消受,真是游哉优哉!虽然许多社员有意见,但他是贫农,说话时眼睛大过伽蓝,谁也拿他没办法。生产队长余菊珍早就要正言他几句的了,今天便有意不给他留饭。但没想到还是给他吃上了。
“上级讲,办好公共食堂是培养农民集体生活习惯和集体主义、共产主义思想觉悟的有效措施。可这公共食堂就是养懒人嘛,现在都难叫人开工啦!”她坐在一边叹道。
“毛主席说,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这些农民真是烂泥巴涂不上壁!”卢伟导似乎悟出了真谛,一边剔牙一边说。
易志良没有说话,他感到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很难理解的。一边是虚报产量,一边却放开肚皮吃饭,一边又是不劳而食。这些事情看来都是违反常态的做法,可是,现实中却愈演愈烈,一切就象卫星那样虚无浩渺。
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能这样建成么?他茫然了!
但是,他更没有想到,这卫星竟也把他带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十四回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情两小赴黄泉
秋收过后,忙了一阵冬种和修渠。转眼之间,新年又快到来了。
元旦前,省里召开劳模大会,表彰工农业生产的先进分子。易志良既在领导开展高产卫星田的工作上取得了成绩,又在大炼钢铁中带头创造奇迹,所以被选为县的先进劳模。卢伟导作为高产卫星田的基层代表,也被选为公社的劳模代表。他们都光荣地出席了省的劳动模范表彰大会。
劳模会上,人人都戴着大红花,各路英雄汇集,自有一番热烈动人的气氛和景象。易志良和卢伟导都第一次到省城来,听首长讲话,住高楼大厦,吃大厨手炒,坐包车包船,看文艺汇演,真是感到有说不出的新奇和惬意。
会议开了三天,连参观和游览等活动一共五天。最后半天是讨论,讨论中央《关于一九五九年国民经济计划的决议》。《决议》认为,“我们不但有可能继续跃进,而且有可能跃进得更好”。按照这个计划,一九五九年的粮食产量要比一九五八年的产量增长百分之四十。不少劳模们都发言表态,一定努力完成上级的决议。
“照这个《决议》要求,明年咱县每造的平均亩产最少要达到二千斤。”有人这样计算道。
“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回去咱们大力积肥!”有人说道。
“积肥如积粮,肥多谷满仓。”有人附和。
“积肥要养猪。猪多肥多粮多!”有人提议。这些话是到处标语都有的,发言的人说起来就象唱歌一样的轻松和好听。
“我看生产队要多种点番薯,猪吃薯苗肥料多。现在食堂的猪也吃饭,养猪象养人一般,不会大。养猪的人都懒得去捞水茜和割猪菜,哪来的猪粪做肥料呢!”有人联系实际说。
“卢队长,明年你可要放一个亩产六万斤的卫星来啊!”县委来参加会议的王同志对卢伟导说。
“对,继续跃进,一亩当它二十亩,一天赛过二十年!”还有一个鼓动道。
“思想指导行动,胆量就是产量!”县委的王同志又说。
“请领导放心啦。咱牙齿当金使,力争完成任务,保证对上级负责!”卢伟导拍着胸脯大声表态。
“好样的,大家向你学习!”人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大家对上级负责,可谁对农民负责啊!”突然有人这样说道。
说这话的,是一个叫罗金生的劳模。这是一个老实农民,五十多岁年纪。小眼睛,大鼻子,厚嘴唇,紫铜色的脸上布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