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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升卿哂道:「我和子寿本是两袖清风,没银子办寿礼,就只得卖弄文墨了。」
萧诚又笑问严浚道:「挺之,你呢?」
严浚漠然回道:「仅具薄礼,不足为外人道。」
正当三人进入勤政务本楼时,宦奴牛贵儿突然把张九龄叫住,带过一边说话,只消一刻鐘,二人便见张九龄赶走那个小太监,气呼呼地走回来,一脸忿懣。
「什麼『自古废必有兴,有公爲援,宰相之位可长处无虞』?」张九龄不住叱道:「房幄安有外言!」
萧诚最先开口道:「子寿,那牛贵儿是惠妃娘娘的贴身侍僮,他一介小廝找你饶舌,没个紧,莫非是武惠妃有要事相託?」
张九龄点点头,长嘆道:「正是如此。」接著,便悄声把来龙去脉告诉好友,说皇上虽宠幸武惠妃,但惠妃深恐李隆基天命不永,心裡不自安,便意图设计废黜太子李瑛,另立其子寿王李瑁为储君;这事皇妃担心一人无法成事,纔须有他的协助。
眼见张九龄说得咬牙切齿,萧诚分析道:「武惠妃视太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她预谋陷害太子李瑛,世间早有传闻,我对此不置可否,只盼惠妃娘娘能自重,少生事端纔好。至於其他,子寿兄大可不必在意;惠妃知道你不愿掺和此事,一定会另谋他法;朝中言事大臣所在多有,她儘可以找到朋比支援。倘若你漏了口风,说不準,她肯定会在圣上跟前百般诬陷,这对你岂不是大大不利?」
张九龄思忖片刻,问道:「若是我噤口不说,难道非得眼睁睁看著太子落入这班愚妇小人的陷阱?」
「非也,非也。」萧诚摇头哂笑道,「君子先求独善其身;拨乱反正、兼善天下之事,得以仕宦达者为之。假使你因一时居正使气,被免了官不说,以后谁能对惠妃那帮人施加压力?反之,你正可以藉此把柄制肘惠妃,教她不敢造次。」
严浚忍不住插口道:「子寿兄,我反对这麼做!阳善阴谋,或者以此箝制妃主王爷,本就不是大丈夫所当为!子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后宫干政,妄语废立,自古以来就无善终,加上图谋构陷太子,我等虽非御史諫官,怎可作壁上观!」
萧诚心中明白,严浚话中有话,明著讲武惠妃不是,暗地裡骂他是小人、耍权谋。
於是他又道:「挺之,我晓得你向来对我有成见,但这事牵连甚广,又涉及东宫和皇妃,我认为应当审慎为之,方为上策;若事情闹开来,皇上降罪於子寿怎麼办?」
严浚冷哼一声,讽刺道:「国有諍臣,不亡其国;家有諫子,不覆其家。倘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岂非『成见』?」
萧诚反唇相讥道:「挺之,你话倒说得好听,自己是君子諍臣,却要子寿去作龙逢、比干吗?」
张九龄见二人言语互不相让、僵持不下,便婉言劝道:「你二人别争了,此事愚兄已有定见,多说无益。」
严浚那两道清冷的眼光直射向萧诚,萧诚和他目光相对,毫无退缩之意。两人相向而立,对面了好半晌,严浚纔兀自走开;萧诚自讨没趣,悻悻然耸了耸肩,便跟著张九龄上殿了。
朝官罗列堂上,李隆基一脸喜形於色;天长节(皇帝生日)千百官僚为皇帝上寿,各人多呈珍异,公爵王侯并献奇宝,东海明珠、和闐美玉、波斯精钻,綾罗贝锦,水晶翡翠,锁子甲、驼鸟卵及越诺,还有延年益寿、壮阳补阴的方药私剂,加以四方蛮夷进贡,遍佈朝堂。
李隆基对这些贺礼,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百无聊赖地听取冗长的献礼颂辞,等受礼时,纔重展笑顏。
宰相李林甫是礼部尚书(教育、科举、祭祀部门秘书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为三品大员,并加银青光禄大夫(宫廷特极国务官),位列百官之首,外表风度沉稳,相貌堂堂,又是国之大员,朝臣进献寿礼,自然是他拔得头筹。
「臣为吾皇自千里外迎回世间难得之奇兽神物,愿圣主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好,好!」李隆基听完諛词,心裡高兴,忙问:「哥奴,你到底献得什麼礼?快快给朕呈上来!」
「是。」李林甫恭谨地回身,一拍手,自外殿便推进来两辆以帆布覆盖密实的板车。
板车纔进殿上,啸声隆隆,眾臣已惊诧不已;待李林甫命左右揭开帆布,那呈献物令百官叹为观止。
「这是……」李隆基讶异地问:「哥奴,这是什麼动物啊?」
「回皇上,这两头神兽便是拂菻国的金银狮。」他一说,百官均哄然惊嘆。
在堆积如山的宝物中,虽有波斯所朝贡的骏犬、石国进献的大驴、百济高一、二尺的珊瑚树、大食国的琥珀、车渠、玛瑙瓶、火珠、康国的琉璃、白象、天竺的无食子、香附子、訶黎勒、泥婆罗国的胡椒、蓽拨、石蜜、千年枣、甘露桃等,这千奇百怪、价值连城的礼物之中,宰相李林甫的进献物却最是引人注目;他远从西方的神秘王国拂菻(东罗马帝国),弄得两头金银狮子,各关在一只大铁笼中,供人观赏。
那对狮子一公一母,雄狮金鬃耸立,傲然踞视眾人,母狮吼声如雷,毛皮皆泛银光,獠牙森森,双眼嗜血般发红,十足威猛吓人。
满朝官员都睁大了眼看视,有人嘖嘖称奇,有人讚嘆不已,一时又是漫天阿辞誑语;李林甫眾星拱月似的,眼下被大拍马屁,自是洋洋得意,不可一世。
「世称狮子为『万兽之王』,皇上今儿个坐寿,微臣愿陛下获此『万寿之王』,得以万寿无疆!」李林甫善於逢迎上意,以谐音祝寿,群臣又是一阵阿諛叫好。
就连皇帝也给了他十足面子,称许有加:「一兽走,百兽惊;一寿至,万寿延。哥奴,你这礼送得好啊!朕大寿坐得开心,就封你为黄门侍郎(禁宫侍从官)!」
李林甫喜道:「谢皇上恩典!」
张九龄在一边见到了官僚諂媚的嘴脸,加上李林甫又以巧言令色获致高官厚禄,心中甚感不悦;但见向来与他结交友善的御史中丞(总监察长)卢怡、尚书左丞(宫廷秘书署奏章记录官)袁仁敬、右庶子(宫廷副议长)梁升卿,因看不惯李林甫的作为,还有一派人马在朝堂上鼓噪逢迎,都已準备发难。
张九龄知道时当皇帝坐寿,参劾时机不宜,他便向好友们使个眼色,逕行自百官中出列。
「皇上,臣也已準备贺礼,谨献御览!」
李隆基知道张九龄文学政事咸有所称,便道:「将军,把张爱卿所献之物呈上来,朕要亲览。」
「是。」高力士眼角儿一瞟,左近宦官旋即接过张九龄手书的五卷著作,再呈给皇帝。
李隆基约略翻了翻书卷,阅读半晌,直是讚不绝口:「子寿,这书名为『千秋金鉴录』,名字取得好哪!朕虽只看了几页,但凡言前古兴废之道,以伸讽諭,立论煌煌,条理俱佳,令人无限激赏。」
张九龄道:「盼此书能对皇上参赞政事有所裨益,微臣於愿足已。」
李隆基道:「爱卿用心良苦,实属难得。」
「张丞相怀君体国,胸襟坦荡,臣等惭愧,心裡只想搜罗奇珍异宝献媚,於为人臣者,确有不及。」侍中(宰相)裴耀卿也不禁讚佩道。
「裴丞相所言极是。」李林甫也说。「臣久闻张丞相文词上乘,公忠体国,既然这『千秋金鉴录』为千古鉅著,微臣盼皇上将之交由礼部付梓,刊行天下。」
此时侍中(宰相)裴耀卿、礼部尚书(秘书长)李林甫与张九龄三宰相在相位,同秉国政,而张九龄以词学进,入视草翰林,又爲中书令(宫廷政务长,等同宰相),甚承皇上恩顾。
裴耀卿与张九龄平素就极友善,李林甫心思巧密,因与二人共同辅政,以张九龄方得君心,颇受礼遇,表面上称许諂媚,内心其实对二人不怀好感,意未相与。
但皇帝可没想到这一层。
他点头讚许道:「好,哥奴,这事就这麼办吧。」
张九龄献书之后,并未退回官列,反而道:「皇上,臣尚有一事稟报。」
李隆基一挥手,道:「说。」
张九龄道:「臣所书这本『千秋金鉴录』,意在以古鑑今,彰显古往今来兴衰得失。书中有晋献公听信宠嬖驪姬谗言,杀太子申生,致使三世大乱;汉武帝威加六合,因轻信江充巫蛊僭言,降罪戾太子,导致京城流血;晋惠帝因贾后乱政,废愍、怀二太子,使中原生灵涂炭;前朝隋文帝纳独孤后语,罢黜太子杨勇,改立煬帝杨广,遂失天下。古人云:『前车覆,后车鑑』,微臣此言,愿陛下见纳。」
李隆基听得一楞楞地,问道:「爱卿意有所指,是为何事?」
张九龄道:「臣今日上朝,听得一些宫闈浑话,甚感不平,望陛下恕罪。」
李隆基皱起眉头,道:「什麼浑话?爱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