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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看见了肖像,不禁问他:「阿篱,你画的是谁啊?」
「这──」
见他羞窘得连耳根也红透了,老人只是微笑:「这幅肖像画得可真好。」
第二天一早,他如往常一样去了林中,从卯时等到了中午,但方菲却始终也没有出现。
原以为她会到画摊来,但这期望也跟著落空,江篱,午后他在湖边閒步,望著洞庭湖中微波滔滔,心想不知何日方能练就一身好功夫,眼见湖面上水鸟来去,好生羡慕牠们的来去自在,也盼望自己能拥有巨大双翅,可以任意翱翔。
想起昨日见过的两名少女,他心中有种奇怪的预感,似乎方菲不再与他见面,和那两位姊姊有著直接的关係。
难道她以后真的再也不能与他见面了?
回忆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的心中突然充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惆悵。
弱侠6
后来又过了几日,江篱没有再见到方菲,他无心去私塾,一早练完剑,就溜到了大街上閒晃,没想到走著走著,又逛到「沉香楼」这裡来。
大白天的,这楼上还是门庭若市,有钱的公子哥儿拿了银两来此消磨时光,只见送往迎来又是另一番光景,总之就是应了孔老夫子的一句话:「食色性也」,人除了吃,就是上酒楼花天酒地去玩乐,这道理是千古都不会变的。
江篱站在「沉香楼」前面,不由自主地摸著怀裡方菲给他的十两银子,原来想拿这锭银子还给爷爷,但他好久没见到翠旍姑娘,也不知她的病情如何了,他踌躇地在街角走来走去,正惶惑间,不小心被走出「沉香楼」的其中一人撞个正著。
那人长得相当高,穿著一身体面锦衣,身后围著一群同样壮硕结实的武师,似是不经意之间撞向他的面门,没想到江篱却觉得双膝一麻,翻身仰倒,跟著腰眼裡又是一痠,全身一时动弹不得,知道是给这人使了手脚,却不明白到底是何种手法。
他跌在地上,一抬头,只见那人脸形似鹰,双目如电,炯炯有神,向人瞧来之时气势慑人,自有一股凌厉的威严。
那人说道:「撞了长辈还不行礼致歉,这般没规矩!」
「我……我……」
江篱正待张口道歉,没想到却变得结结巴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中兀自混混沌沌,想想自己武功低微,定是让人给耍弄了,看来在这高手之前,只有听由摆佈,全无反抗的餘地。
「小鬼,你在这外边外面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做什麼?」
「你……我……」
那人见他瘫坐在地,无法言语,不禁冷哼了一声,故作姿态道:「看你个愣小子,大爷今天心情好,就饶了你吧。」便举脚迅疾往他的背上一踢,又将人给踢飞了出去。
江篱往前趴倒,弄得一身脏污,还跌了个狗吃屎,纵然愤怒不已,但觉得体内气息翻涌,全身不禁一震。
听得那人嘿嘿嘿冷笑三声,似有万般嘲讽之意。
再抬起头来一看,见到那人由一群壮汉嘻笑地簇拥著离去,他心中虽然气愤难平,可是双脚却还有些发软,只能颤巍巍地爬起身,拍了拍头髮上的泥灰,又掸了掸衣衫弄脏的尘土,只瞪著那人的背影生自己的气。
他刚站直了身子,就听见几名旁观歌伎的格格娇笑声,往四周一瞥,见到旁人都在讥笑他,笑他摔得难看。
他打定主意,忿忿地走进了「沉香楼」,然后把仅有的一锭银子交给龟奴,说是要找翠旍姑娘,很快地,那龟公瞧了他几眼,没说什麼话,就直接领了他再次往那间红色的厢房走去。
在门口那儿,他看见翠旍姑娘的婢女踅了出来,脸上一派凝重。
见了他,那婢女说道:「我们姑娘正在等你。」
「真的?」
「请随我来。」
江篱对著那小婢深深一揖,赶忙跟著走进那间红色的厢房,眼前登时出现一张清癯秀丽的脸孔,翠旍姑娘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样子颇形憔悴,江篱见她怔怔瞧著自己,神色间颇为异样,不觉有些困惑。
江篱有些紧张,赶忙说道:「姑娘,这些日子以来,妳还好吧?」
翠旍虚弱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多谢公子关心,我这病……大夫都说能够拖得一日算一日……能撑到现在,已经十分难得了。」
听见她不时咳嗽,江篱忍不住道:「岳州城内有不少名医,怎麼──」
那婢女接口道:「我们小姐看过许多大夫,要不是硬撑著想办法对付几个仇家,用几个烈性方子压住身上寒毒,或可痊癒也说不定。」
江篱问道:「什麼仇家?」
「那是──」
「是岳州刺史王大人麼?」
「不是他,」翠旍摇了摇头,又咳了几声,喟然嘆道:「我听素华讲,说你跑去寻了王大人的晦气,公子的命能够保得住,想来也算是幸运。」
江篱讶异地问道:「姑娘的仇家,不就是那个姓王的?」
那叫素华的婢女不悦地说:「王大人是我们姑娘的恩客,谁要你去惹麻烦来著?」
「我不知道他不是──」
「不知者不罪,事情都过去了,王大人也没有追究,这样就好。」
江篱看见翠旍并没有怪罪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宽心,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问道:「姑娘,妳的仇家是谁呢?是不是为了这个仇家,所以妳那晚纔会去投湖?」
翠旍頷首,待她的婢女走出房门,咳嗽著说:「……的确。」又问他:「我听几个姊妹讲,你当时掀了人家的酒菜……就不知道,何以你要去质问王大人呢?」
江篱道:「因为我想帮妳报仇。」
翠旍姑娘微笑了:「真的?」
江篱看呆了好半晌,觉得自己瞪眼瞧著她,忒也无礼,便低著头坦承道:「我觉得姑娘受尽了委屈,所以后来纔想跟著方姑娘学剑,想要帮妳一点忙。」
翠旍疑惑地望著他:「方姑娘?」
「她──」江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偶然遇到这位年龄与我相当的方姑娘,她精於击剑之术,因此我就同她学习。」
翠旍皱了皱眉头,然后说:「所以你最近这几日,就与那个小姑娘一直在一起?」
江篱一惊,忙道:「不是,我只是同那位方菲方姑娘学剑──」
「你在学剑?」
「是,方姑娘武功高强,热心助人,见我手脚不够俐落,就指导我如何使剑。」
「……原来如此。」
过了良久,江篱大著胆子偷偷瞧著她,只见翠旍姑娘坐在床上,白嫩的纤手拈著两枚髮饰,掌中两支金釵和玉簪在烛光下闪闪生辉,她将那断裂的玉簪握在手裡,身子突然一阵微微颤动。
然后她说:「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谁?」
翠旍姑娘驀地双颊晕红,原本苍白的脸多了点血色,但她又咳了几咳,然后说:「我不知那人的真实姓名……只听说……听说有人称他为『司命公子』,似乎是从应天府(南京)来的。」
江篱只觉得有些茫然:「『司命公子』?」
「嗯。」
江篱心想:岳州古代是楚国的都城,湖畔有个传说,说是有两个掌管生命与死亡的「司命」神,这两个神明,一个叫做「大司命」,另外一个则叫做「少司命」,两个神明分别掌管生命和死亡。
姑娘的仇家取了这麼个名字,是想要表现出自己擅於夺取他人的生命,还是强调会带来死亡的阴影?
弱俠7
忽地,几声咳嗽响起,江篱回过头,只见翠旍姑娘正盯著他瞧。
「你听过这人麼?」她开口问,见江篱摇了摇头,接著道:「『司命公子』的大名,江湖上许多人都听说过……那人翩翩玉树,俊雅异常,而且武功高强,行事也分外神秘。」
江篱道:「这古怪的名号,我连听都没听过。」
翠旍姑娘笑了:「你生活在寻常人家,自然不会知道江湖上的风风雨雨。」
江湖,多麼气派的称呼,那是名门流派的江湖,是庄主豪士的江湖,是高处入青云霄的江湖。
也是侠客的江湖。
江篱心想:在每个人的生命裡,自己就是主角,而在高手如云的江湖之中,自己却什么也不是,更遑论涉入其间。
像武林秘笈、世外高人传授奇功那种神话,江篱在遇见方菲之后就不再想了。
就连那样一个小姑娘也能轻易击败自己,他还在妄想成为什麼武林高手?
於是他又好奇地问道:「姑娘,那个『司命公子』……他和妳有何恩怨呢?」
「这──这就说来话长了。」
江篱见她不愿多谈,只「哦」了一声,没敢开口询问。
翠旍姑娘的脸上陡然流露出异样的光彩,然后又说:「那人来到岳州之后,对我负心薄倖,始乱终弃,还骗走了我所有的银两,所以──」
「那个男人真的如此可恶?」
「你瞧瞧这两件物事。」
她将手中把玩著的两支髮釵拿了出来,让江篱仔细瞧瞧,只见那两支名贵的女子饰物,一件是断裂的玉髮簪,另一